果然,夏侯缪萦甫在渺云宫里坐定,赫连煊已经推门进来了。
不过两月未见,中间却仿佛隔着整个世纪般漫长,抬眸,夏侯缪萦望向遥遥站在门口的男子,今日的他,一袭墨黑色常服,越发衬得那秀拔的身姿如玉树挺立,日光融融从窗外透进来,在他清俊的脸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像无数次午夜梦回,她曾经见过的模样。
他就那样的站在那里,如此之近,像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但她却永远也不想再走到他的身边。这样真的很好。
“阿煊……”
看到他的出现,容珞琬神情明显一喜,雀跃似热恋的少女,迎向她朝思暮想的恋人,罩在她身上的一袭玫瑰粉色镶深边褶子裙,随着她轻盈的动作,翩然如纷飞的蝴蝶,宽大的衣衫,越发衬得那纤细的腰肢,仿佛不盈一握般……是呀,不过怀孕两个月,当然看不出来……夏侯缪萦微微一笑,听她娇俏嗓音,柔柔开口:
“不是说有政事要处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被人宠爱着的女子,到底是不同的,眼角眉梢,连吐出口的每一个字眼,都仿佛倾泻出藏也藏不住的幸福之感。
夏侯缪萦轻声笑出口:
“只怕陛下是听说我在这里,唯恐我会伤害珞琬姐姐你,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回来的吧……”
嗓音一顿:
“我说得对吗?阿煊……”
那最后的“阿煊”两个字,被她咬的轻巧而妩媚。
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唤他“赫连煊”,那是特属于两个人之间的亲密,而“阿煊”,却是如此的刺耳。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赫连煊自踏进这里之后,第一次望向她。清冽的嗓音,就像那遥遥山峰上千年不化的积雪一般,冰冷,泛着日光,刺得人连双眼都是生疼。
夏侯缪萦闲闲坐在软凳上,浅笑如屋檐下的风铃,撞出泠泠脆响:
“听说珞琬姐姐有孕了……这么一件大喜事,我这做妹妹的,当然要来恭喜姐姐……”
似画唇角,笑靥愈发如春花初绽:
“当然,更应该恭喜的人,是陛下你才对……能叫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怀有自己的骨肉,这不正是陛下你多年来,除了登上侯位之外,最大的心愿吗?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偌大的渺云宫里,空荡荡的回响着女子活泼泼的嗓音,像是散落一地的珠玉落盘,清脆而绵长,漾开不知所止的回音。
夏侯缪萦直直的迎着男人射过来的阴郁目光,终究是隔得太远了吧?这双濯黑如天际无边夜色般的眼瞳,再也映不出她半分的身影,冷冽的就像是烧成灰烬的一片废墟,不会再存在她一丝一毫的光亮。
垂了睫羽,夏侯缪萦轻声笑着。
攥在赫连煊衣袖上的白皙玉手,这一刹那,却仿佛不由自主的收紧,柔弱无骨的力度,叫男人寒眸一闪,下一瞬,已将视线移向了他身畔近在咫尺的女子……眼底情深,若湖若海: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男人语声极低,唯恐大一点的嗓音,都会吓到身畔娇弱的女子一般,紧紧扶在她腰肢上的手势,却又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同挽住的是生命中的至宝,受不得丁点的委屈。
容珞琬面上,似不由的微微一红,下意识的羞涩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女子,方才轻声开口道:
“我真是不中用,才站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了……”
夏侯缪萦如一个局外人一般,远远的看着对面的一男一女,从这个角度望去,男亲女爱,真真一对璧人也。
“先坐下休息会儿……”
赫连煊却仿若未察,轻扶着她在软座上坐定。
“陛下对珞琬姐姐这样的无微不至,看着可真叫妾身羡慕呢……”
唇畔漾开涟涟笑意,夏侯缪萦望向对面的男子:
“只怕妾身这一世都没有这样的福气……怀有陛下的骨肉,得陛下这样的宠爱吧……”
缓缓从座位上站起,夏侯缪萦款款迎着面前的一对璧人走去,然后在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堪堪顿住了脚步:
“阿煊,你说是吗?”
男人寒眸如刃,紧紧定在她的身上,黑濯石般的瞳仁里,一片漆幽,深不见底,瞧不出什么喜怒,惟有紧抿的薄唇,似乎泄露着他隐忍的情绪,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夏侯缪萦微微笑着。
“缪萦妹妹,你别说笑了……”
短暂的沉寂当中,容珞琬突然出声道:
“你还年轻,来日方长,你一定会跟我一样,怀有身孕的……”
说这话的女子,清丽脸容上,带着所有即将身为人母的愉悦与幸福,越发衬得她姿容胜雪,美丽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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