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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第1页)

卷首

《大吴宗室传》载:"代王萧灼,泰昌帝侄,佑初掌宣府马政,与晋商往来甚密。"德佑十七年秋,代王府的鎏金案上,一份"晋商私通瓦剌"的密约正泛着诡异光泽。谢渊指尖抚过的不仅是墨迹,更是镇刑司"三重密写术"的破绽——此密约非告奸,实乃代王为脱罪伪造的烟幕弹,盖因夹层瓦剌文与长城细作密信同出一手。

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

今若是焉,悲夫!

代王萧灼的蟒袍在烛火下泛着油光,他将密约推到谢渊面前时,指节泛白如纸。"谢大人,此乃晋商范永斗与瓦剌的密约,"他的喉结滚动,"臣也是昨日才发现,不敢隐瞒。"密约的桑皮纸泛着新浆味,绝非陈年旧物——按《大吴档案法》,边地密约需用三年陈纸,以防虫蛀。

谢渊的指尖叩着纸面,厚度比寻常密信多出一倍。"王爷何时得此密约?"他的目光扫过代王颤抖的睫毛,对方答"从范永斗账房搜得",却不知林缚早已查过,范家账房上月才换的新纸。

长史在旁突然插话:"大人可验笔迹,确是范永斗所书。"他的袖口沾着朱砂,与密约上的印泥成分相同——那是镇刑司"三重密写术"专用的"飞鹰红",遇水则显第二层字。

谢渊让人取来清水,滴在密约边缘。墨迹晕开时,果然浮现第二层字:"事成后割宣府三城"。代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没注意谢渊的指腹已蹭下纸末——这纸浆里掺了涿州铁砂,与王林私矿的成分完全相同,是镇刑司造伪专用纸。

"范永斗一介商人,怎敢议割城?"谢渊突然冷笑,展开萧枫从长城截获的细作密信,瓦剌文的"宣府"二字写法,与密约第二层字完全一致。"这不是晋商写的,"指节叩着密信,"是瓦剌细作的手笔,王爷从何处得来?"

代王的袍角扫翻茶盏,青瓷碎裂声中,他突然拔高声音:"谢渊!你敢质疑宗室?"这是色厉内荏的惯用伎俩,谢渊却从他乱颤的袍角,看穿了那份深埋的恐惧。

太学的文书博士捧着《密写考》赶来,指着密约的纤维结构:"此乃三重密写,第一层晋商字,第二层瓦剌文,第三层...需用矾水才能显。"博士的指尖沾着矾水,刚要涂抹,就被长史猛地推开:"不可污了王爷的证物!"

谢渊按住博士的手,目光如刀剜向长史:"你怕显第三层字?"他夺过密约,亲自蘸矾水涂抹,第三层字渐渐显形——竟是"代王亲启"四字,笔迹与萧灼十年前的《谢恩表》分毫不差。

烛火突然爆燃,代王的脸在光影中扭曲如鬼。他终于明白,谢渊早已看穿这是他与镇刑司合谋的伪证,目的是将通敌罪全推给晋商。

第三层"代王亲启"四字在矾水中泛着青黑,谢渊的指腹抚过笔画转折处,那里的飞白与代王私章上的"灼"字完全吻合。《玄夜卫笔迹录》曾记:"萧灼写字,凡启字最后一笔必带钩,如鹰爪。"

博士用放大镜比对密约瓦剌文与长城密信,字母的连笔弧度相差不足毫厘。"这是同一人所书,"他指着字母"?"的收锋,"此处有个极小的分叉,是握笔时食指用力不均所致。"萧枫的细作供词曾提,瓦剌主笔密信者"右手食指有旧伤"——与代王府长史的特征完全吻合。

代王突然拍案:"一派胡言!长史怎会写瓦剌文?"谢渊却让人取来长史的《边地见闻录》,其中"瓦剌风俗"篇的批注,瓦剌文写法与密约如出一辙,只是刻意藏了笔锋分叉。

"纵使文同,也可能是细作模仿长史笔迹。"代王的声音发飘,目光瞟向门外——镇刑司的缇骑该到了。他算准谢渊无直接证据,只需拖延到缇骑来"护驾",便可逃脱罪责。

谢渊却从密约夹层抽出一缕丝线,那是代王府特制的"缠枝纹锦",只供宗室使用。"范永斗的账房,怎会有王爷的锦线?"他的指节叩着案上的《宗藩仪制》,"此锦擅用者,杖一百。"

长史的冷汗滴在密约上,晕开"割城"二字。他突然跪地:"是臣一时糊涂,模仿瓦剌文...与王爷无关!"这是飞鹰厂"弃卒保帅"的惯技,却不知谢渊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林缚突然带萧枫的亲兵闯入,呈上长城细作的供词:"代王长史每月初三都去黑风口,与瓦剌使者交接密信。"供词旁的墨迹鉴定,与密约瓦剌文出自同一人。

亲兵还带来使者的信物——一枚嵌铁砂的飞鹰纹佩,与代王腰间的玉佩纹样相同,只是尺寸略小。"这是飞鹰厂的子母佩,"谢渊的声音震得烛火摇晃,"王爷持母佩,长史持子佩,方便接头吧?"

代王的玉佩突然坠地,摔出的裂痕里,露出与密约相同的涿州铁砂。他瘫坐在椅上,终于明白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早已被铁证戳得千疮百孔。

长史突然拔出身佩短刀,不是刺向谢渊,而是抹向自己的脖颈。血珠溅在密约上,晕开的形状竟与飞鹰纹惊人相似。"祠堂...獬豸像..."他的喉间嗬嗬作响,最后指节叩向王府西侧的方向,那里正是供奉先祖的祠堂。

代王的脸色瞬间灰败,他想阻止却已不及。谢渊冲上前时,长史的瞳孔已散大,但指尖仍死死抠着地砖的纹路——那是"暗格"的记号。

玄夜卫想抬走尸体,谢渊却按住:"验伤口。"医官切开喉管,发现刀刃上缠着极细的铁线,线端的飞鹰纹与王林案中的刑具完全相同——这不是自尽,是被灭口,而灭口者,就在这王府之中。

代王突然起身:"祠堂乃先祖灵位所在,岂容亵渎!"他的侍卫立刻堵住通往西侧的月门,甲叶碰撞声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谢渊亮出都察院的"搜查令",按《大吴会典》,宗室涉案,祠堂可搜查。"王爷越是阻拦,"他的目光扫过侍卫紧握刀柄的手,"越说明祠堂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林缚的箭突然射向月门的匾额,"忠孝节义"四字应声落地,露出后面的飞鹰纹——那是镇刑司的暗记,证明祠堂早被飞鹰厂渗透。代王的侍卫纷纷后退,他们中的多数,本就不愿为通敌者卖命。

祠堂的香灰在烛火下浮动,高三丈的獬豸像獠牙森然。谢渊的指尖抚过石像底座,长史抠过的地砖果然松动。林缚撬开砖块,暗格中的羊皮图卷滚落在地——《开中纳马舞弊图》上,每位勋贵的名字旁都标着盐引数目:魏王萧烈三千引,襄王萧漓两千引,连太皇太后的娘家都赫然在列。

图卷的朱砂印记,与代王密约的印泥完全相同。"原来王爷也在其中。"谢渊的指节叩着"代王萧灼:五千引"的字样,这比晋商范永斗的数目还多——他哪是告发,不过是想借密约洗白自己,独吞赃款。

代王突然大笑:"是又如何?"他踢翻香炉,香灰呛得人睁不开眼,"太皇太后护着我们,你动得了谁?"这是官官相护的最后底气,也是破罐破摔的绝望。

谢渊将舞弊图与扬州漕运的账册并置,代王的五千引盐,恰好对应码头截获的私铁数目。"每引盐换二十斤铁砂,"他的声音带着寒意,"王爷这五千引,够瓦剌造一千柄刀了。"

图卷边缘的批注写着"月终结算于飞鹰厂",笔迹与三虎中的户部侍郎如出一辙。林缚突然悟道:"这不是分赃,是集资造兵器!"

前来"劝和"的宗人府理事官,看到图上太皇太后娘家的名字,突然转身就走——他知道,这场牵连太广,谁都护不住了。

魏王萧烈的亲信突然带着禁军闯入,"奉王爷令,"他的语气嚣张,"代王案交宗人府,都察院不得插手。"禁军的甲胄上,竟也有飞鹰纹——与祠堂匾额后的暗记同出一辙。

谢渊展开舞弊图:"魏王若要带走此案,"他指着"三千引"的字样,"就先带走这图卷呈给陛下。"亲信的脸瞬间涨红,他没想到魏王也在其中,仓皇退去。

朝堂的风声很快传到王府:御史们联名弹劾,要求彻查所有涉案勋贵;德佑帝的朱批"严查不宥"已送抵都察院——官官相护的墙,终究挡不住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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