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齐齐沉默下来。
半晌,潘阆出声问道,“清虚子,山长可曾说了,是请谁来修?”
“不知,我只知道山长似乎出自道家某一个密宗之中,每次书院的建筑被解除封锁时,都是由其背后的师门帮忙修建,我们只有等外面的围栏解除,方才知晓。”
“师门啊……”
潘阆沉吟着,背着手和清虚子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被遮挡的密密实实的操场,眼中复杂不已。
“清虚子,你也是道家出身,那你是否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天地轮转,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每逢五百年天下遭灾,便会有一能人降世,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清虚子忍不住一愣,“你是指……”
“你信不信,我有直觉,他的到来,将会在大奉朝掀起一场巨大的变革。而你我,皆有幸,成为这历史见证中的一环。这书院,我们一定得守好了,千万勿将这巨大的机缘,拱手让人才是。”
两个人心下大颤,再结合童启之前曾说过的“大厦将倾”之论,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们并未下去追查那吟唱的人究竟是谁,只是站在窗边静静的听完那几歌,便重新回到了房间里睡觉。
而此刻的后厨。
王厨娘的女儿小花蹲在院子里,也正拿着树枝默默跟着哼唱着。
她虽听不太清每一句词,可那旋律却格外容易铭记。
一点点顺着,倒也能勉强拼凑出个七七八八来。
当写道“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紧握住日月旋转”时,她被那词中的浩荡豪气所吸引,久久难以忘怀,不由痴愣在了原地。
万里河山啊……
她忍不住顺着这句词中描绘的画面畅想着,由衷感到一股羡慕。
颁奖大会,她站在角落里,也全程看了。
可那对于其他人仿佛触手可得的未来,对于她,却更像是梦中泡影,井中的月亮,难以触及。
越显讽刺。
平日里,她能够和庆安、童淳一起学习,可每当到了这种时候,便如同戳破了外面那层糖衣,露出其干瘪的内核来,不断的提醒着她一个难以遮掩的事实。
——她是女子。
天生就不可能和童淳他们走同一条路。
也绝不可能有成为这书院学生的一日。
更遑论站在风口浪尖,任由这日月旋转的肆意与张狂……
读的书越多,小花便越是不解,她不懂,为什么这世上男子和女子都是人,差别却那样的大,男子能自由的独来独往,做这样那样的事情,随意任性,可女子却只能守在闺房,寸步不移,不断避让……
她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奴婢变成了厨娘帮工,从大字不识一个到读懂“诗百千”,贪婪和不甘却越加滋生,妄图拥有更多。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呢?
她也想读书,也想成为书院的学生,庆安可以。
她,为什么不行?
这疑惑遍布她的脑海之中,难以消停。
而沧澜山脚下,另一个书院的学生,同样也站在院子里,静静聆听着这些歌曲。
思考着未来。
身后的门窗突然被推开,郭胜开的妹妹探出脑袋,望着天上的满月,艳羡道。
“哇,这歌声好像是从月亮之中传出来的一样,空灵极了!哥哥,是你们书院里有女子在唱歌吗?”
“不清楚,许是山长请来的客人也说不定。”
郭胜开背对着回答道,想起什么,将怀中的琉璃镜掏出,递给了母亲和妹妹。
“这是我考完府试之后,山长给的奖励,你们收着,拿去用。”
“如此贵重?这……”
两个人手捧着那面镜子,均被唬的不行。
这琉璃镜,听说可是上层贵族才有的东西,一个便能卖到几百两银子,书院竟拿这个随手赏人?
这也太奢侈了些?
“要不,我们将这镜子卖出去吧……”
这样哥哥明年的学费便不必愁了!
郭胜开转过身,心疼的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不必,这东西物价高,以咱们的路子,未必能卖出个好价钱,不如先暂且留着。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快到嫁人的时候,回头拿来添妆,也是一桩美事。”
“哥哥!”她满脸羞涩,垂眸不语。
郭胜开笑了笑,“至于学费的事,你们不用担忧,山长有勤工俭学的通道,外加这次我还额外得了三两的银子,等以后拿了更多的奖励,留给家里,慢慢的,咱们家也就过起来了。”
郭母听着儿子列出的种种计划,忍不住低头落泪。
自丈夫死去后,家里所有人便宛如失去了所有希望,不敢再提任何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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