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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节（第1页）

&esp;&esp;自幼年起，他便知晓自己并非先帝血脉，生父早亡，连生母是谁都无从知晓。唯一给过他几分温暖的，唯有那位将他视如己出的女子，也就是薛昭容的母亲。

&esp;&esp;他与薛召容曾共承慈母膝下，可他却远不如薛昭容幸运。至少那是薛召容的亲生母亲，而他，连生母的模样都未曾见过。

&esp;&esp;这错综身世，曾是他心底最深的痛。多少个寒夜里，他独自咀嚼着这份苦涩，却不得不在这深宫中隐忍求生。

&esp;&esp;无论他如何勤勉克己，在那个名义上的父皇眼中，他终究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棋子。

&esp;&esp;这世间，早已没有他的血脉至亲。

&esp;&esp;他就这样孤身一人，在这吃人的宫闱里步步为营。每一次落子都要思量再三，每一句话都要斟酌再三。

&esp;&esp;二十余年如履薄冰，才终于走到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可正因看尽了这宫墙内的冷暖，他对男女之情早已不存幻想。

&esp;&esp;在这权势交织的深宫里，真情不过是痴人说梦。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哪个女子动心，更遑论与之共结连理、生儿育女。

&esp;&esp;这于他而言，终究是种奢望。他不敢想，亦不敢求。纵使如今已登九五之尊，却仍无成婚娶妻之念。他性子向来执拗，于情之一字尤甚。

&esp;&esp;若非真心所爱，断不肯将就半分。便是当初迎娶许莹，也不过是权衡朝局之举。即便后来同处宫闱，亦只相敬如宾，从未动过半分绮念。

&esp;&esp;他至今不知情爱为何物，不敢尝，亦不愿尝。故而心知肚明，纵使再纳新人，也不过徒添烦扰，难生半分情意。

&esp;&esp;他烦躁地揉着眉心，沉声道：“再容朕些时日。此事尚未到议的时候。至于朝臣那边，朕自有主张。”

&esp;&esp;太傅见他仍无松口之意，重重叩首道：“陛下，此事耽搁不得啊！正因时局动荡，更该速速迎娶重臣之女入宫。老臣已为您择选数家闺秀，皆是于社稷大有裨益的良配，还望陛下过目。”

&esp;&esp;太傅躬身递上一卷名册，薛盛却连眼风都未扫过去，只蹙眉不语。

&esp;&esp;侍立在侧的内侍偷觑圣颜，见天子面色不豫，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名册展开。

&esp;&esp;薛盛略一垂眸，扫过纸上陌生的闺名，眉心愈发紧蹙：“朕早已言明，此事容后再议。”

&esp;&esp;镇国大将军忽然撩袍跪地，沉声问道：“陛下执意如此，究竟为何？既登九五，当以江山为重。如今后宫唯淑妃一人，陛下又欲擢其父为太师。长此以往，六宫权柄尽归一人之手，于社稷何益？”

&esp;&esp;他顿了顿，抬眼直视君王：“莫非，陛下对淑妃娘娘用情至深？”

&esp;&esp;用情至深？薛盛眸光一滞，心绪陡然纷乱。自幼习帝王之术，他早将七情六欲锁入深潭，莫说儿女私情，便是喜怒亦不形于色。淑妃于他，不过是有其他用意罢了。

&esp;&esp;他冷声道：“卿等追随朕多年，难道不知当初立她为妃的缘由？至于选秀之事，容朕再思量。”

&esp;&esp;镇国大将军急道：“陛下心中可是另有深爱之人？若有，臣等即刻去办！”

&esp;&esp;深爱之人？薛盛抬手揉按太阳穴，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分明，又怎知何为深爱。

&esp;&esp;他这一生接触过的女子甚少，纵使搜肠刮肚，也寻不出一个能让他心弦微颤的身影。

&esp;&esp;若说真有什么女子能让他多看一眼，大约也只有薛召容的妻子沈支言了。

&esp;&esp;那女子生得娇柔婉约，却生就一副坚毅性子。当初薛廷衍与薛召容为迎娶她大打出手，连何苏玄都对她痴心多年。

&esp;&esp;这般女子，想必是有什么

&esp;&esp;过人之处的。

&esp;&esp;他叹气道：“二位爱卿且先退下，容朕思量一月。一月之后，必给你们一个交代。”

&esp;&esp;虽已贵为天子，他却也明白这江山社稷非一人可撑。要想坐稳这龙椅，让天下长治久安，少不得要权衡利弊，兼听各方谏言。为君者，最忌独断专行。有些事，终究要学着妥协。

&esp;&esp;两位重臣相视一眼，终是无可奈何地躬身退下。太傅临行前仍不死心，低声道：“臣等会继续为陛下留意合适的闺秀，待一月之期到了，便可着手筹备选妃大典。”

&esp;&esp;薛盛在殿中静坐良久，烛火映得他眉目深沉。后来索性起身去了御书房批阅奏章，可提起笔，却迟迟未能落下。

&esp;&esp;这一夜，清辉漫过窗棂，他竟辗转难眠。心头莫名烦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缘由。

&esp;&esp;是恼那帮老臣步步紧逼？还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个不该想的人？

&esp;&esp;——

&esp;&esp;沈支言因怀有身孕，早已停了骑射习武之事。如今保胎要紧，便转而习文，整日在院中捧卷细读。这日正执书坐在院中，忽有护卫匆匆奔来禀报：“夫人，阮姑娘不见了。”

&esp;&esp;阮苓不见了？

&esp;&esp;沈支言闻言倏然起身，书卷“啪”地落在石桌上：“怎么回事？”

&esp;&esp;护卫急道：“今日阮姑娘去街上见一位小姑娘，起初二人相谈甚欢，阮姑娘还用了那姑娘熬的粥，为表谢意，便带她去绸缎庄挑选衣料。谁知，后来进了铺子后，人一直未出来，跟去的护卫也不知去向。”

&esp;&esp;沈支言心下一沉，担心地当即往院外疾步走去。她早该想到那小姑娘有问题。昨日明明再三叮嘱阮苓要当心，偏生这丫头今日又去见了她。

&esp;&esp;沈支言心中暗恼阮苓这般大意，匆匆命人备了马车赶往街市。她在长街上寻了一圈，却不见阮苓踪影，又急急赶到那家绸缎庄。掌柜的却道从未见过什么中原女子。

&esp;&esp;她在店内细细察看一周，未见异样，只得暂且离去。出门后她躲在一旁，却见那掌柜的神色慌张地往后院去。她心下一动，当即带人折返，命侍卫守住前后门户，自己领着人直奔后院。

&esp;&esp;穿过回廊，只见那掌柜从后门出去，闪身钻进一条窄巷。沈支言紧随其后，在巷尾拐角处，正撞见掌柜与一男子低声交谈。

&esp;&esp;待看清那男子装束，她心头猛地一颤，是个中原人。

&esp;&esp;莫非，是朝廷派来的人？

&esp;&esp;她当即取出令牌，递给随从速去调派精锐，严守城门。

&esp;&esp;如今西域此地尽在薛召容掌控之下，各处关隘守备森严，唯独城门尚可通行，却也盘查极严。

&esp;&esp;她实在想不通，朝廷的人究竟是如何混进来的。若阮苓真被他们所擒，一定会从此门出城，于是她匆匆赶去城门，一路上心急如焚，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esp;&esp;赶到城门时，却见守卫如常，并无异样。

&esp;&esp;守城的将领原是随薛召容从中原带来的亲信，认得沈支言，忙上前行礼：“夫人此时前来，可是有要事？”

&esp;&esp;沈支言急声道出阮苓失踪之事，那将领闻言皱眉：“末将一直在此值守，每个关卡都严加盘查，进出之人皆细细验看过，并未发现可疑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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