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驰直起身,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衣料摩擦的响动掩盖了靠近的脚步声。他手按住门把,准备出去。下一秒,一点重量从背后传来。从指尖,到四肢,再到胸腔,袁驰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冯山月,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隔着层层的衣料,已经不能感受到她的额头是多么滚烫。戴上帽子以后,外界的声音也如同隔着屏障般模糊起来。无法回头,看不见她脸上此刻的表情。在一瞬的惊惶之后,袁驰按住门把的那只手攥紧了。回笼的理智给了他一个他最不想承认,却也最符合实际的答案。以他和冯山月的关系,无论有没有发烧,是否清醒,冯山月都不会选择靠住他。除非她在迷迷糊糊之间,把穿着这件衣服的他认成了另一个人。外面的雨势在变小,风也逐渐平息,在整间客厅寂静下来以后,他听到冯山月发出一声抽泣。她哑着嗓子喊:“哥……”感情线,全是贴贴,只想看剧情可……冯山月呜咽着,上气不接下气,始终不敢放开声音嚎啕大哭。像置身于朦胧的梦境,但凡动静大一些,这场梦就会醒来。理智已经到了溃散的边缘,全身上下烧得没了力气,她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唯独流不尽眼泪的脑袋在昏昏沉沉地想着,如果那天分别时,她也像这样冲过去拦下了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她哭了多久,就抵着身前那个宽阔的脊背站了多久。他迟迟没有动静。如果是她哥哥,不会这样视若无睹,就算平时玩闹得再过分,当她如此伤心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放下面子,第一时间与她求和,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冯山月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可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把泪水烧得滚烫,再将它们一点一点渗进脸颊贴着的羽绒服面料里。几分钟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在她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以后,她感觉到哥哥终于转过身来。像一只鲜血淋漓的斗兽,终于回到自己的巢穴,回到同伴的身边,她依偎上去。冯山月不擅长拥抱,额头毫不留情地磕在对方的下巴上,滚烫的额角蹭到一点冰凉的水痕,仿佛是错觉。她抬起手去环他的腰,确认他没有走,却感受到他的身躯骤然绷紧,过了几秒,他用温柔的力道卸开她的胳膊。一个几乎辨不清音色的气声叹息着,附在她耳边说:“去换衣服。”-眼眶里还带着没拭干净的泪水,冯山月垂着头,攥紧白色羽绒服的衣袖,被带着进了卧室。她想躺倒在床上,才刚坐下,怀里就被塞了干毛巾和衣服。她听到对方说,把湿的衣服换了,随后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要离去。她下意识又喊:“哥。”别走。对方没有回头,却站在原地不动了,他抬手扶着一侧的衣柜,把头偏着靠在上面,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声音发闷:“我不走,你换吧。”冯山月把湿了的衣服褪下来,换上干净的,视野里那个背影像一尊石雕般立着。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身下的被褥太软,而她又在发泄过后太过疲倦,冯山月闭上眼,用被子草草裹住自己,睡倒在床上。她并没能睡沉,很快便感觉有人把她的头垫高了些,用干毛巾给她擦头发,尽管动作放得很轻,却依旧因为生疏而扯动了几根发丝。像延续的梦境换了场景,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每次洗完头她会趴在妈妈的膝盖上,让妈妈替她擦头发,与此同时,她哥哥会在一旁不满地朝她做鬼脸,抱怨自己的头发太短,享受不到这份殊荣。后来,为了节省学习的时间,冯山月把头发剪短了,也早就习惯了在洗完头以后自己将它吹干。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只要把饭吃完就能博取妈妈的夸赞,最大的烦恼也只是今天要去哪里玩,最关心的排名不过是每次量身高的时候她和哥哥谁长高得更多。长大真的是值得令人期盼的事吗?读完的课本越摞越高,也终于读懂了父母之间渐行渐远的关系,从一胞生出的血亲,在学会男女有别以后而不能随意地拥抱,自尊心随着身体一同成长,从此失去了随心所欲大哭的勇气。冯山月倚着那只垫在她脑袋下的手,眼角又渗出一点眼泪。头顶的动作顿住,男生的掌心有打球形成的茧,蹭过她的脸颊,将那眼泪抹去,又将她的脑袋放平。这次她已经困得没有力气叫住他了。-冯山月再睁眼时,首先感觉到的是额头上浸过冰水的毛巾带来的凉意,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正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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