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唯一的问题在于——“我特殊在哪里?”我的思绪太繁杂,然而说出口的却是至简的问题。“你已经看过了,当年蜕鳞之刑执行的时候,每一方都各自怀揣了一份心思。”他风卷残云地吃光了鸣藕糕,“刚刚去鳞渊境伸展了下筋骨,饿了。”“丹枫他……”我感到喉头哽咽,仍旧强忍着说完了话,“你是问,龙师们找不到的龙心和重渊珠?”景元于是露出那种“看吧,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的神情,那么,我真想以同样的表情回敬他。“它们不在你身上?”他问。“它们怎么可能在我的身上!”我回答。我觉得自己没有在说假话。他抿抿嘴角,欣慰式地看了看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在如释重负地发出感慨:“那我便能确认了,你所承载的是他余下的那一撇灵魂,也仅此而已。”灵魂。我们仙舟人可真是爱这种表面有多么唯心主义,内里就有多么唯物主义的描述,将一切说得神神叨叨,便垄断了知识的可知性。“仅此而已?”我重复道。“身负重器,则必然背负同等重量的责任、担当与期待。”他以悠长的语调说着,“假若你没有这样的天定使命,便有了更多选择的自由。”何种命运,在作弄世事?……而我该如何向他形容,我的意识与我的身躯,本就不为一体?……而我又是如何从这个世界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许多不曾想象过的东西,然后重新回到了此处?“我们停止打谜语,好吗?”我疼痛难忍地捂住额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好吗?”「千万不要、不要一个人。」「一意孤行。」“持明族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他客套地回复着,“我猜你想知道,他们现在正于鳞渊境隐藏的一处秘境中,召开新的龙师会议,决定你的处置办法。”“这不是我想知道的!”我控制不住地喊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景元走过了半步,却没有更靠近:“我可以告诉你,十王司确实在尝试制造特殊的偃偶,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巨大变故。他们在不久之前,观测到了来自「终末」的启示,可惜「迷思」一直在阻拦我们拨开信仰的迷雾。但无一例外,十王司的实验几乎全部失败。”「真相。」为什么、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声音在我的脑子同时说话?「真相。」他的语气不容抗拒:“而你,是唯一成功的那一个。在持明龙师的协助下,你苏醒过来了。”不,不。这绝不是真相!你看见了一些画面。朦胧的、迷幻的、存在某种特殊隔膜的——漫长记忆。温暖的海水流淌在你的指间。你捏着那份因为被反复批注与递送而变得皱巴巴的文件叹了口气,同时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避免让身边人察觉。“将军,十王司在催促我们的答复,请我们开通权限。”盘发的女子将一碗苏打豆汁儿搁在桌边,“天舶司派人传话,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已到达司辰宫。”地衡司早些时候预报过天气,今日无雨。你抬手取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根本不是苏打豆汁儿,而是丹鼎司给新开的的汤药。“还有就是,持明龙师说想见您。”女子动作飞快地收起碗,“他们需要将军帮忙找一个人。”“哦?”你站起身。天光明明,照得人眼花。你的头也有点晕。“他们自称,鳞渊境的秘境之中跑丢了一个实验体,大概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和一个嘴巴。”她平静地说着,“长得很像前任「饮月君」丹枫。”“丹枫……”你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往事如织。你迈开步伐,你离开了熟悉的世界,你一个人走进了陌生的战场,然后你在影影绰绰的重像中看到了更多的画面。像是穿过透明的液体,你一点点地拨开了记忆的卵壳,咔嚓咔嚓破裂。一张泛黄的药方悬浮在空中。边缘随风一起一伏。你伸手抓住了它,然后逐字逐句地念出来上面的内容:“活取持明髓一份、龙鳞齑粉三两、混合态持明卵液数升、梦貘碎角两只、持明血肉一份、龙裔丹腑一份,好一份大逆不轨的方子。”对面的人并没有品出你的嘲讽,居然顺着你的话头悠悠吹嘘起来:“承蒙将军夸赞,这不过是我们持明一族从龙祖那里承袭来的古老妙法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幸得十王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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