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名花爽朗地笑起来:“傻孩子,你哪里都好,唯独只是小瞧了你自己。”
“你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么?是在血鸦神教的山庄里。我因同阿是、玉儿交好,有关你的事情也曾听闻一二。我知你被逐出山门,本以为你会因恨生怨,可你还记得,你当时一字一句同我说了什么话么?你说:‘自古正邪不两立。’”.
“分明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却自有一身铮铮傲骨,孤胆侠心,内力尽失、自身难保之时,仍能有扶危济困、济世救人的心思,好似有一腔孤勇,甚么也不能叫你害怕。”葬名花闭上眼睛,大约是想起陆银湾当年还是小丫头片子似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起来,“这世上想做英雄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守心如一,百折不回的人,兴许万中无一。”
“我从阿是那里听说了,你为了赚走雪莲花,自伤了心脉。我知道你心中有数,自己也能应付过去,但如此自伤终归是要折损寿数的。”葬名花豁达一笑,“我已大限将至,你却还有锦绣前程,寿数折谁的不是折?便从我头上折罢。”
陆银湾双目中水光莹然闪动,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小声啜泣:“我不要……”
葬名花替她擦了泪:“傻姑娘,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啦。你帮了别人这么多,也总得有人来帮帮你不是?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陆银湾忽然间觉出自自己手腕间涌入的内力变得强劲许多,急得心头发痛,却没奈何葬名花内力强劲,她点的穴道自己一个也冲不开。
“师叔,我不要……”陆银湾束手无策,流着眼泪,一个劲儿地摇头道,“我不需要长命百岁,我也不怕折自己的阳寿,人生又苦又长,就算折了十年八年又有什么可惜的?我不想你死!我不要……我没你厉害,我没你武功强,你就算替我治了伤,借了寿,我也还是很没用的!”
葬名花替她将发丝理顺,将她横流的涕泗擦净,点着她的鼻头轻声笑道:“银湾,我为你治伤续命,并非是要你多么有用,也并非期望你能匡扶武林、力挽狂澜。这一段寿数,就只是单纯赠给你自己,盼你他朝苦尽甘来时,有一日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实在太过快活、痛快,永永远远也活不够,那时候它便能派上用场啦。”
“师叔……姐姐……”陆银湾倚在葬名花肩头,动弹不得,泣不成声。
陆银湾觉得丹田之中的内力有如海潮一般,澎湃起来,越涨越高,在奇经八脉之中冲刷而过。涌入的暖流变得滚烫,好似沸腾起来,额上、背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仍旧不死心,懵懵懂懂地冲击着身上的穴道,意识却控制不住地渐渐模糊……
她隐隐约约听见葬名花的声音,那是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带着几分最温柔,最飒爽的笑,百道回甘,一如她身上经年不褪的甘草味儿。
“阿公,我有些渴,帮我舀一碗江水来吧。”
“天下水脉相通,不知道这江里的水,连不连着姑苏的水泊哩。”
……
忽然间,陆银湾猛然坐起来,满身的热汗都已凉透,冰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船篷里黑洞洞一片,一个人也没有。
陆银湾心中狂跳不已,心道:这说不准只是个梦!
她连滚带爬地爬
出船篷,江风迎面拂过,吹得她一个激灵。
明月依旧映在江心,苍穹如盖,银辉漫洒。
葬名花倚在船头,腰悬青箫,臂挽拂尘,袖拢长剑,眉目安然,竟和睡着了一样,好像只要她再去叫她一声,她便能含笑醒来。
乌油油的一头及腰长发化作了银丝,仍旧和姑苏的春风一般温柔,好似绿草茵茵的江南岸忽然落了一场细密无声的绵绵粉雪。银丝在月色与山色的交融中随风飘扬,宛然如画。
陆银湾一步一瘸地走过去,心头一片麻木冰凉。
侍立在一旁的老翁似乎已经落尽了泪,缓缓上前来拜下:“我家小姐原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的千金,了断尘缘之后便一直以江湖为家。只有姑苏钟月山待得最久,能算得上是根。老奴恳请姑娘事成之后,能准予老奴带小姐回姑苏,落叶归根。”
陆银湾失神地抬起头来,苦笑道:“自然要带小师叔回家……你不必求我准予。”
那老翁摇了摇头,道:“小姐方才嘱托过我,她去后,她的尸体交由姑娘处置。”
陆银湾愣了愣,脑子里忽然涌起波澜,葬名花不久之前才同自己说过的话忽得回响起来,一言一语一行一止,仿佛都只在刹那之前。
“还是太险了。只你师父一个的话,恐怕还是不足以消弭杨穷等人对你的怀疑。”
“便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这寥寥数语便好似晴空霹雳,将陆银湾钉在原地,动也不能动。许久,她终是再也控制不住,跪倒在船头,俯身拜下。
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她竟是,什么都替她想到了。
这么多年,陆银湾从没这么痛快地哭过,这一哭好似要在一朝将所有的泪水流尽。
这些年她与葬名花从未见过面,只时而通过密信联系,她却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全心信赖之人。是天涯比邻的师,是倾盖如故的友,是高山仰止心向往之的前辈,亦是无微不至的长姊。好似只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她便能后顾无忧,无比安心。
可如今,便连这样一个人也不复存在了。
这人生,难道还不够苦,还不够长么?
她真的还会有苦尽甘来的一日么?
陆银湾自觉连眼泪都淌干了,才终于止住哭声,她举头望向江心悠悠明月,一字一字恨声道:
“三个月,再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踏平圣教,带姐姐回江南去!”-
陆银湾去而复返,再回到众人落脚的青楼时,已是临近傍晚。
尹如是这边倒是似乎一切顺利,平平安安。秦玉儿只受了些皮外伤,已然大好,圣教的人也没能找到这处来,段绮年甚至提前办完了事。
陆银湾推门走进屋子里,瞧见裴雪青闭目蜷在床边的一把椅子里小憩,沈放静静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睡梦中也并不安然。
裴雪青听见声响,悠悠醒转,看见是陆银湾,也不觉一怔,两人均未开口,气氛一时竟是有些微妙。
陆银湾快步走到床边,俯身瞧了瞧沈放:“没醒过?”
裴雪青答道:“还没,不过之前糊里糊涂地说了许多梦话,段绮年说他已无大碍了。玉壶神医也来替他诊了脉,他体内的蛊毒确已完全清除,心口上的剑伤也已经愈合大半,再等等应该就能醒来。”
陆银湾闻言“嗯”了一声,点头衬道:“洱海雪莲,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既已无大碍,你便在这里守着他吧。我还有些事,不奉陪了。”陆银湾说罢,抬脚便要走,裴雪青却忽然在身后叫住了她:“等等!”
陆银湾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了?”
裴雪青凝视着她,踟蹰了半刻,忽然道:“还是我走吧,你在这里照看他,比较合适……”
陆银湾倒是怔了怔:“我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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