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鬓角的力度有所缓和。林落迟刻意咬文嚼字,讲得头头是道,可反观顾榄之,他竟从始至终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顿了顿,她悄悄抬起脑袋。这一瞧,她整个人傻眼了,只见顾榄之吐息清浅,气息绵长,竟然……睡着了?“顾榄之?”她轻唤一声。顾榄之并未睁眼,而是掌心下滑,下意识握住她的肩膀,又无声紧了紧,那架势,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这是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因为林落迟根本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他胸膛灼人的热度,聆听那一下下沉稳而有力的搏动。冷香萦绕,归属感四起。就这样,她在顾榄之怀中,睡了这么久以来,最安稳的一觉。……再睁眼,马车已经入了凉州城。猜测声从熙熙攘攘的街道传入马车,字字敲击着林落迟耳膜:“不是说,承安王带着王妃去建邺同陛下谢恩了吗?怎么是打南边回的啊?”“许是陛下不愿相见,故而走的小路,也不知这王妃是何方神圣,竟迷得承安王不惜忤逆陛下,也要许她妻位……”“小道消息,听闻这女郎曾是承安王的幼时侍女,对承安王不离不弃,承安王也是个重情义的,这不,一朝翻身,就连世族嫡女也不正眼去瞧,哎,这两个人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落花有意,流水有情,男才女貌,举案齐眉,实乃羡煞我也!”“若我落魄时也有这么个女郎相伴,待我得势,莫说金山银山,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我也会为她摘下来!”……舆论风向一边倒,一听就是出自顾榄之的安排。可林落迟内心依旧忐忑。她动了动脖颈,小心翼翼地捻住顾榄之衣袖,“你……不会再把我关地下密室了吧?那里没有太阳,又黑又闷,我害怕……”顾榄之原本紧抿的唇角松了一线。他唇线弯折,漠然随之缓释,可语气却依然带着气儿,“去哪儿住,取决于你的诚意,落落,你我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嗯?她双目瞪得滚圆,刚睡醒的声音带着鼻音,听着可怜得紧,“什么账?”顾榄之不语,只是静静盯着她。被他盯得背脊发毛,又不敢发作,林落迟只能轻轻哼了一声,心虚中带着几分理直气壮,“我解释过了,是你自己贪睡,不听我说话……”“冠冕堂皇,不听也罢。”话音刚落,脚下又是一空!猝不及防,林落迟倒抽一口凉气,反应过来时,顾榄之已经将她抱在怀中。他大步下了马车,径直朝林间小阁而去。林落迟登时警铃大作,“顾榄之,你要做什么?我不要去地下密室,你放我下来,求求你了……”顾榄之垂眸,“莫怕,只是去行拜堂礼,之前用人偶掩饰,终究不够正式,阁楼中,你我还有一场交付,落落,这是你欠我的。”见她依旧挣扎,他语气微愠,“别动。”林间小阁依旧寂静,阁楼中的一切都已被翻新,那个密室的入口被一幅巨大的水墨画遮盖,夜风拂动,吹开若隐若现的新泥。很明显,那里已经被彻底封死了。几乎一跨进门槛,林落迟就迫不及待去瞧高台上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已经显现:顾虞氏。不难猜出,这是顾榄之生母的名讳。此时已经接近日暮,小阁昏暗,红烛光晕跳动,勉强撑开木质扶梯一角,顾榄之未曾停顿,三两步便将林落迟抱上阁楼,强势按上床榻。林落迟有些羞赧。她环顾四周,似乎每一寸地儿都在昭然若揭昔日的缠绵与碰撞,而眼前的顾榄之,正熟稔地解着她胸前的盘扣。“能不能让我喘口气?我……我……”“吉时不等人。”???这种事还挑时辰的吗?“以前情动时也没见你信这个……”林落迟垂眸,声音细若蚊蚋。顾榄之闻之,忙碌的指尖猛地一顿。静谧。耳畔只剩下夏风钻进窗牖的低微声响。林落迟不解抬头,这才发现顾榄之正垂眸注视着她,眉峰间一直紧蹙的郁郁此时也化开了不少。她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岂料顾榄之竟皱眉一笑,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哎~你干什么……”她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但明显气势不足。“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顾榄之恢复动作,剥落她的外杉,又变戏法般取出一身更为华美的嫁衣。穿衣,上妆,梳发,他的动作可谓是轻车熟路,一气呵成。当被顾榄之牵着下楼时,林落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口中的吉时,说的是拜堂的吉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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