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慌乱比六百万赤字更加刺眼。她这辈子都想问却又问不出口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选择这样的生活?为了逃避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和这个问题在心脏不断下坠带来的闷痛,沈棣棠狼狈地扛着画架,逃也似的跑了。回到剧场附近时,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心脏快要蹦出胸口,手臂由酸痛变得麻木,连手指都被棱角硌出痕迹。她再也不想扛着这块破木板,再也不想背着没必要的重负。路过商场后门的垃圾站时,她手一松,撒气似的将画架丢在旁边,转身走消防通道徒步爬楼。沈棣棠跟按了发条似的连爬六层到剧院,又在无人的剧院和走廊踱了两圈,心里的烦躁和委屈仍一丝未减。排练厅里大家正紧锣密鼓地排练,她也不好反复在门口晃荡,只得爬到天台上透气。“破画架。”沈棣棠低声骂。骂完没出息地探头朝下看,看到画架还在原地,没被人捡走,又没出息地松口气。“看什么看。”她垂头咕哝,“我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她心里明白,六百万和季灵芝没有半点关系,怪不着她,归根究底是沈勇王八蛋。可他人在加拿大,她只好跟个画架撒气。“五百多万的债务说还就还,那破画架我也可以说抛下就抛下!”她用鞋尖狠踢地上的石子,石子蹦出老远,“我再也不要理我妈了!!再也不要!!”她追上石子又踢一脚:“还有沈勇王八蛋!严翔王八蛋!严晓鸣这个小王八蛋!!”小石子被迫跑了个八百米带跨栏,差点磨圆,她才停下来。沈棣棠靠在天台栏杆上,抬手抹掉额头的薄汗,江风自楼间远远吹来,总算吹走些烦闷。一低头,她立马懵了。画架不见了!!完了!!沈棣棠要不是天台楼层高,她都恨不得直接像成龙电影里那样翻栏杆跃下去。她伸头张望,四周街角也没见谁扛着那么大的画架,不知已经被人拿走多久。她脑袋发懵,转身就朝楼梯的方向闷头跑。连转弯都没减速,过了拐角————她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硌得额头生疼。“嘶———”“哎呦——!”两声痛呼叠在一起。沈棣棠捂着额头,瞪过去。愉琛将无事牌拨到旁边,指尖轻揉胸口,痛得皱眉,“嘶,你又跑那么快干什么?”沈棣棠张牙舞爪地挥手让他让开:“你让开!我要下去找东西!”“你要找这个吗?”愉琛微微侧身,露出背后的,画着无数盛开花朵的画架。!!落日熔金,余晖温柔地洒在天台上。陈旧的画架静静靠着围栏,花朵攀上花架,迎着日落向天空生长。沈棣棠和愉琛并肩靠着围栏,在夕阳余晖里席地而坐,许久无言。氛围微妙到,沈棣棠不得不率先打破寂静:“我从没想过,我们竟然还有这样心平气和并肩坐着的时候。”“我也没想过。”愉琛看她一眼,低笑着补充,“我更没想过我们会分手,尤其没想过你会丢下我。”就非要把天聊死吗?沈棣棠又不说话了。愉琛反倒不依不饶:“知道会后悔,那当初为什么要丢?”“谁说我后悔了?!”沈棣棠立马扭头反驳道。“我说画架。”愉琛慢条斯理地说。余晖渐暗,远处的楼房稀稀疏疏地亮起暖黄的灯光。沈棣棠侧头望向愉琛,他们肩膀很近,但依然保留恰到好处的距离。“我在说画架。”愉琛侧头问她,神色认真,不带一丝笑意,“你在说什么呢?”黄昏温柔的日光让视力变差,他们的轮廓也渐渐朦胧。如果此情此景是一幅画,那么她会用过渡色将他们肩膀的轮廓模糊些,再模糊些,直到融在一起。如果此刻是一幅画,那么,大概是幅非常美好又静谧的画。可惜不是。“画架。”“我也在说画架。”拥抱天色渐晚,四周慢慢暗下来,空气中镀上朦胧的灰调。视力变差,连对视都含糊起来。“不是恨我吗?”沈棣棠指甲抠着画架,没底气地小声说,“那怎么总是帮我。”“说谢谢就行了。”别扭鬼。“”“哦,谢谢。”愉琛点点头,大度地接受她的道谢,侧头无言地望着她。天台越来越暗,他们与夜晚时分越来越近。沈棣棠别过头去,看向画架的方向,以此逃避在黯淡的环境中与他对视。“沈棣棠。”愉琛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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