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有些人真无耻。被爱时,若即若离,拒人千里,可某天,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不怎么被爱了,便开始浑身不舒服了,急于挽回?想再度证明自己的魅力不减当初?仲医生,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很无耻?”仲堇想开口,却感觉嗓子干涩得像堵了一块石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一株烈香杜鹃在泪中朦胧起来。“你哭什么?冤枉你了?”殷千寻的声音依旧淡然如水,像是在念一首恬静的诗,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往后此类试探省去吧。”她从衣襟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往仲堇怀里一丢。“忘情丹吃完了,药效不错。”仲堇木然捧住瓷瓶,揭开木塞,往里一瞧,的确是空了。这也吃得太快了。她咽下了堵在嗓里的泪,缓了缓情绪,清了清嗓,道:“我给你的药,喝了么?抗副作用的那些……”殷千寻轻蔑道:“我是那种会自己煎药的人?”仲堇捏着手里的药瓶,陷入深思,“那你除了晕眩,可还有其他不适?”“没有。舒服得很。”话音刚落,殷千寻忆起了午间的那个梦,以及梦之后的绵延反应,一连几个时辰体内涌起的一浪浪燥热。她眸光倏然一缩,警觉道:“你话里有话。”仲堇垂眸道:“我讲过的,这药含魂骨柒,适量用或许能有你想要的效果,可短时间内用得太多,恐怕会反噬……”“……怎、怎么个反噬法?”殷千寻声音微微发颤,心中升起一丝不祥。“……催情。”这个姐姐,我想追。亡羊补牢,也不晓得晚没晚。殷千寻将那包药从墙角垃圾中翻出来,煮上了。紫砂锅中,药液咕嘟咕嘟,房间飘溢着苦涩难闻的气味。仲堇含蓄的叮嘱犹在耳边:既然已有情发症状,只能以药物加以遏制。不要倚仗自己的力气去迎合它,无用的;更不要想着去寻花问柳一纵为快,伤身不说,也容易染上什么怪疾……秋夜凉意愈来愈重,殷千寻却总觉热,一袭单薄的淡紫轻纱,伏于烛台幽光下,执了根笔潦草写着什么。若要将寄居于风澜苑的蛇引到弥鹿仙岛去修炼,还需事先寄一封信到岛上,征得半仙准允,以防触发入岛口的冷箭机关。这信不过寥寥数语,却费了殷千寻好些力气。不知是不是忘情丹的催情作用使然,她脑里生出了许多莺莺燕燕……手执狼毫笔尖落到纸上,前半句还好好的:「近日,我这宅邸中来了百十条蛇」,后半句突然成了:「个个生得香温玉软,娇皮……」殷千寻烦躁着划掉,将纸揉皱,重写。如此几番,体内那股无名邪火的火星子竟越飘越大。忽然,闻得一股糊味。炉灶上的药煎过头了,砂锅里满是黏糊的黑渣滓。殷千寻蹙起眉,烦扰的心绪更甚。她眸光一缩,倏然从墙边抽出一把剑,砰一声,将砂锅挑翻了,墙上刹那绽开一朵硕大的墨色花纹。凝望着这朵墨色花,她嘴边漾起蔑笑。偏偏不信这个邪了。孤寡了这些年,某方面的技艺已不陌生。若情发也需要喝药,那她这双纤柔轻灵的手岂不是白长了?沐了个热气氤氲的玫瑰浴,秋水芙蓉般款步走至床边,扯开了腰间的系带,丝滑的睡袍自肩边坠落。不料,脸被打得生疼。果然如仲堇所说,莫想着倚靠自己的力气去迎合它,无用的……她绝望地仰躺在床上,手臂酸痛得轻微抖颤了,也未能起到火上浇水的效力,反而像是又添了把柴。到了后半夜,因着疲惫坠入梦乡。她却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女人。亓官柔。殷千寻不愿这么想,可又不得不面对,这女人一双凤眼生得与仲堇何其相似,形状秀逸而目光幽邃。她介意,却仍不由自主在这样一双目光的注视下,一次又一次地灵魂走失。这晚的梦不在缤纷花丛,而在某处山崖之巅。山风凛冽,却不觉冷。女人与女人如墨长发被风拂动着缠绕到了一处,雪青与烟青色绵软衣衫彼此相融着堆在了一侧,与主人一般缠绵缱绻。间歇中,殷千寻在她耳侧一遍遍质问:“你是谁?”“……究竟是谁?”女人启唇回应她,然而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山崖震动掩盖了。奇形怪状的石头往山下滚去,逐渐,山崖表面也裂出了一道道幽深纹路。殷千寻伸手想要拉过身旁的衣衫,手却被另一只纤长温润的手握住了。伴着“轰”一声巨响,山崖彻底被一道狭长的裂纹一分为二。刹那间,两人的躯体连同一旁的衣物疾速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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