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堇蹲在她身旁,指尖轻捋着她颈侧日渐黯淡的皮毛:“阿青,你后来…见着你娘和姥姥了没有?”听了这话,阿青终于似是有了些反应。她的眼珠在干涩的眶里缓慢转了半圈,鬃毛下的脖颈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仲堇看懂了她的肢体语言,只把声音放得更轻:“她们…在哪儿?”这个问题便超出了阿青能回答的范畴了。浑浊的泪水漫过她发红的眼睑,慢慢地,在皮毛上冲出了一道湿痕。仲堇有些悔恨。那时在马场,她本该问清楚的,问问阿青的娘亲鬃毛是什么颜色,姥姥的额前有没有斑纹…诸如此类。她这冷心冷情的淡漠性子,终于给自个儿埋下了不可弥补的遗憾。第二日,天刚亮,颜菲提着木桶走进院子,桶里的水荡出圈圈的波纹。手指冻得泛红,她呵了口白气,却在抬头时猛然僵住了——阿青站在院子里……她居然站起来了……墙角未完全融尽的雪反射着粉红的晨曦,阿青的马鬃在寒风里翻卷,每一根毛发都透着久违的生气。她高昂着头,颈部的线条绷得笔直,皮毛下的肌肉隐约起伏。这般英气的姿态让颜菲一时忘了呼吸,似被迷住了那般,身子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听到动静,阿青扭头望过来,试探着迈开了步子。太久没有这样站立了。肋间许多结了痂的疮疤,腿上的旧伤也使她走动的姿态有些迟疑。青石板的缝隙宽而深,积了雪水,马蹄陷下去时,她明显顿了顿,关节微微发僵。膝盖打颤的瞬间,又不得不把重心偏向另一侧,鬃毛狼狈地甩动了几下……可她还是固执地向前迈,一步,又一步,蹄底钝钝地一声声叩在石板上。颜菲无意识松了攥紧木桶的把手。阿青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她忍不住要伸手迎上去,托住她摇晃的躯体,然而最终,她只是站着,看她独自艰难地掌握着平衡,犹如终于挣脱束缚的囚徒,在跌跌撞撞中找回四肢原本的韵律。终于,触手可及。颜菲的手指穿过冰冷的空气,触到了她的鬃毛。指尖微微一颤,鼻腔蓦地酸了。阿青的毛发里混杂着雪泥、草屑、以及洗不掉的战火印记,此时透出了一股灼热的生命力,灼得她手心发麻。她两只手扶着阿青的脑袋,令她侧过头来朝向自己。那双眼睛黑得发亮,温热潮湿的鼻息喷在颜菲的耳畔,像叹息。随后一声低低的鸣响从她的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胸腔轻微的震动。“什么?”颜菲下意识问道。自然得不到回答。空气中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阿青沉重的鼻息。她慢慢把前额贴到阿青的脖颈上,脉搏透过皮肤传来。一下。两下。节奏渐渐与自己的心跳重合。或许此刻,她们不需要任何言语,寂静中反而能听见更多的声音:比如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远处灶膛柴火的噼啪……还有,某种更为隐秘的震颤,正从她们相贴的肌肤间汩汩流过。有个念头来得突兀——颜菲想起前些日子,阿堇讲的:何为爱情。那时,她和阿青躺在床上,头挨着头,一道盯着房梁,一道努力去消化医者口中的爱情,试图去理解那种想要与对方合而为一的感觉。而现在,颜菲似乎有一点点摸到了那种感觉的雏形……但她不是特别确定。她想问问阿青:你呢,你摸到了吗?然而望着阿青如今的样子,这问题也许得不到答案了。许久,颜菲带着些微哭腔道:“来,我帮你擦擦身子吧,看你,躺了那么久,肉都溃烂了许多…”眼泪马上就要涌出来,她急急转过身,一边去提水桶,一边道:“早就说让你起来走一走,你偏不听…以后你再这样不听我的话,我可……”马蹄声来得突然,一下下砸在石板上,夯进耳底。颜菲闻声转头,却僵住了。她见阿青似乎正踉跄着朝院门奔去,可前蹄刚抬起,后腿就跟着打滑,怎么也迈不出去,于是停下,立在了偏门的阴影里,头颅低垂,前胸急促地起伏着,像是认了命。“阿青……?”颜菲声音发飘,舌尖尝到一丝涩意。听到这声呼唤,阿青回过颈子,那双永远黑漆漆的大眼睛直直盯过来。极为短暂的一眼,那里头却有一股决绝的深意,深得扎人。而后,她转过头,折了方向,朝着东边去。东边竖着一堵石墙,灰沉沉地压在地上,顶上爬满了枯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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