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端王也够可怜,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平白得女儿的埋怨。就算日后闹得鸡飞狗跳了,也未必不能收拾。秦行该说的都说完了,这几天满耳朵都是王爷的抱怨,早就烦透了,跟段之缙说:“我知道你是替那方叙墨问的,回去跟他说,若是还有两分志气就努力上进,好歹叫王爷放心,任谁家也不愿意把这么好的闺女给了文不成武不就的人啊。六月十五日,叫他也准备准备。”段之缙叹一口气应下,心道幸好自己还未有子嗣,要不然真能把心都操碎了。……端阳节假期只有一日,五月初六上午助教讲课,方叙墨却神思不定,挨了两下戒尺。一直到晚上读完书都心不在焉,带到国子监的粽子差点忘了分与同窗。段之缙有“任务”在身,还要把六月十五端王替陛下临雍讲学一事告诉方叙墨,结果回了号舍方叙墨先提了此事。“端王……端王六月十五日要替陛下临雍讲学。”段之缙瞧他吓得唇也哆嗦,安慰道:“那不正好,叫端王也见识一番什么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方叙墨哭丧着脸,一天下来,手指甲都啃得坑坑洼洼,“你不知道,端王不会考教四书五经,他要问策,那一天大课也要考策问。”段之缙瞠目结舌,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方叙墨知道的更多,连大课要考什么他都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方叙墨披头散发地在炕前踱步,愁眉苦脸道:“郡主差人来说的。”“那你担心什么?端王知道你的斤两,难道会设想你能一日之内名震海内,成当代大儒?也不可能奢望你在一夜之间成什么能臣干吏,只要你有长进,这个事儿就成了啊!”方叙墨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端王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若不是文武双全的男孩儿他定然是看不上。”段之缙哂笑,端王家里出了“内贼”,就是再严于律人也挡不住郡主宽以待方叙墨啊。端王也只能顺着女儿,就看方叙墨能不能坚持下来了。050临雍讲学五月十五日,祭酒领国子监众官与诸生于孔庙行释奠大礼,其后博士于博士厅讲经,下午司业主持大课,仍为四书文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六月初一日,上月大课成绩照常公布,段之缙列为二等,方叙墨虽苦学了一个月,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仍是列为三等。方叙墨也非心性坚强之人,又难过地吃不下去饭回号舍痛哭,可擦干了眼泪想着不能叫郡主失望,仍披星戴月地读书,颇有前几年段之缙过县试的架势,也是许久没见过朝阳和夕阳了。每日咬着牙学,一日日挨到了六月十五,这一日端王代圣上临雍讲学,正是方叙墨表现的机会。十五日月望,又不是春秋仲月,按理说该行行香礼祭孔,可端王是代圣上巡视国子监,因而月望这天在端王的带领下,国子监众人再行释奠礼。这一次比之上月更为隆重。“咚咚咚……”寅时三刻,国子监的鸱吻还被早晨的雾气笼罩着,大成门东侧的夔龙纹大鼓已经震响,乐生挥舞着双臂,一轻一重,锤击了三百六十下,待最后一声悠长的鼓韵散入薄雾,西侧景阳钟随即轰鸣,一百八十记钟声荡入在场诸人的耳朵,渐渐与心跳声合拍。“孔氏希文、孟氏延礼、颜氏崇德、曾氏继道——”通赞官气沉丹田,嘹亮雄厚的声音回响整个孔庙,四位监生为首,身后国子监诸生自戟门鱼贯而入,腰间玉组佩叮当碰撞,又被钟声掩盖。而孔庙中,上至端王下至学录俱已排列整齐。端王的目光扫过山东四姓的后裔,回首看一眼通赞官,通赞官随机唱道:“启户!”各殿诸门便被拉开,执事生们先行清扫后瘗毛血,牺牲干净的毛发和血液被填入坎中,贡与先贤。……“维先师德配天地,道冠古今!”《昭平之乐》起,端王带领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诸生跟在四姓身后行礼。先祭至圣先师,后祭颜子、曾子、思子、孟子,献帛焚香,这场祭礼结束时朝霞已染红了大成殿的琉璃瓦,祭祀用的胙肉被分割赏赐给大臣和国子监学生。怀揣着已经凉透了的肉,一行人移至辟雍,端王代圣上为国子监诸生讲学。辟雍鎏金宝顶,覆黄色琉璃瓦,四角攒尖。圆水在外,方殿在内,象征着天圆地方。祭酒大人带领国子监学生分布坐在东西南北四座石桥上,端王先拜正中皇帝御座,于其下另设一椅作为讲学之座,远远眺过去,段之缙看见了邹文瘦削的身影跟在端王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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