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罪不可恕。
云卿安被刚猛的力道迫使得直往后退,脚步虚浮,如同被提着线的玩偶完全不受控制,直至他后背重重撞上了实处才勉强停下。
背后的墙冰冷得像块棺材盖,掐着他的手却烫得似要在这凉夜里徒手生起火来。
司马厝欺身近前,将他死死抵摁在墙面动弹不得。
他现下是引颈待戮的羔羊,不可反抗却没有半点要讨饶的意思。
云卿安被迫抬头望着司马厝那逼近的脸,见他赤红的眼中充斥着狂怒。
“云厂督,你满意了吧?”司马厝恨得咬牙切齿。
“我要是还不满意的话,你怕是,要我的命啊……”云卿安扯了扯嘴角,声音艰难挤出,语调却偏偏显得温柔而多情,“横竖就贱命一条,死在侯爷手里,倒也不冤枉。”
司马厝嘲弄道:“拿你这条贱命,我还怕沾着你的血脏了手,洗都洗不干净。”
云卿安淡瞥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短促地笑了声,道:“可明明是侯爷先污了咱家,怎的就颠倒了黑白是非?”
近墨者黑,带了鞋印子的绯红也未能免俗。
司马厝不理会,道:“你煽风点火,是何居心?”
云卿安望着他的目光纯良无害,却是浸了毒。
整个人就像是被泡烂了,复又被打捞出来披上了层鲜艳的外皮,将每一个靠近他的人拖扯去陪同他温良的昨日殉葬。
云卿安含笑道:“烧你啊……”
脖颈的禁锢陡然间收得更紧。
在发黑的视线里,云卿安只感觉周身都似要散架了一般,呼吸一点一点被断绝,逐渐丧失力气,强烈的呕吐感混着耳边嗡鸣,如深渊巨口将他吞噬。
恶心得想吐。
“来人,来人呀!侯爷要杀人了……”
宫人大呼着上前,极力想要掰开司马厝那双掐着他的手却都徒劳无功。
坚固得像个铁烙,像是棺材钉要把他的骨血都给捅穿。
云卿安在眩晕中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给隐在暗处几近按捺不住的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亦将手落在自己的脖颈上,放弃了挣扎。
“怎么?侯爷求我的时候是一个样,求完了以后又是另一个样,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可别忘了,你可是,还欠着我人情的。”
他的嗓音骤然变得冷厉,冰凉的手指似从毒蛇口中吐出的信子般,怨毒又缠绵悱恻地划上司马厝的手背。
司马厝的手陡然一松,被锲而不舍的小太监忙不迭扯开。
他沉默地踉跄后退数步。
迟缓的疼痛直到这时才翻江倒海涌来,右肩及后背数次撕扯开裂的伤口,似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刃刺着。
他的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
“爷,别再过去了,我们回府。回府里就不冷了,咱回府好好养伤……”时泾担忧道,从自己身上扯出衣料往司马厝的伤口包。
像是在堵一个怎么也堵不尽的窟窿。而侯府里也早就没多少人了,料想也是黑灯瞎火孤零零。
时泾红了眼眶,说不下去了。
墙角的风被推搡着茫然无措,发出低低的啜泣。
赶到的侍卫围拢上前,却被云卿安挥手示退。
云卿安趁着这个空隙重重喘了口气,分毫不让地盯着司马厝,接着道:“若是侯爷能慷慨赠一笔棺材钱,咱家就是上了黄泉路,那都是笑着的。等到了阴间去,我天天惦念着侯爷,念着侯爷您……”
“悠闲自得,长命百岁。”
祝福和诅咒的转换,也不过是在随意的颠倒之间。
多少的寒门百姓汲汲营营一辈子,也不过才堪堪够得着那绿蚁表面的点点残渣。
而司马厝出身勋贵,地位银钱自是无须忧愁。
可他早就做好了一生为戍边殚精竭虑的准备,愿趁着尚能饭时,在最后一场战斗中于飞雪落幕,沙场是他心之所向的埋骨处,那才是他渴求的归宿。
家国尚未定,谈何悠闲自得,长命百岁?岂非是要他丢盔卸甲,庸碌到老。
他无声苦笑,定定地望了墙角的人半晌。
云卿安说的没错,当时是他放低了姿态,为见圣面自甘背负人情债……
事到如今,怪的了谁?
云卿安揉着颈侧,大半张脸都笼在了阴影里,看着司马厝离去的背影,看到了他背后萧瑟的孤绝,仿佛天塌了也会抵力硬撑,至死方休。
“我与侯爷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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