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湘妥协地叹息,平躺在他身边:“唉哟,你怎么是个傻的呀。”“身外物嘛我不在意,不想你有退路,更不想你不明不白地跟我。”她久久无语,又见她眼睛睁着好一会儿,又紧闭好一会儿。“是不是我做错了?”云潇湘抓了他的手臂来枕,“只是想到,我有你来赎,而秦楚阁的姐妹们……更何况秦楚阁并不做皮肉生意,那些被逼着卖身的女孩子们又该如何?她们被虐待拷打,染了病就像床破棉絮被扔到路边,有谁来救救她们?”“会有一个时候,会有一个中国,真正解放了女人,再也没有这样的事。”谢秋词眸光闪闪,看向烛火。院子里隐隐传来了骚动。二人疑虑的看向百格木窗,只瞧得见灯影重重。接着是守门小徒弟的声音,“师父,不好了,有人来了。”“什么人?”谢秋词披衣起身。“不知道。”小徒弟的声音很小,似乎怕惊动了什么:“他们用枪比着师兄的脑袋,在前院里,等着见师父。”云潇湘起身,被谢秋词按了下去。“你睡罢。放宽心,没事的。”他披上大氅,推门去了。鹅毛大雪从院子里四四方方的天空中不断落下,像天从此处破了个四方方的洞。小徒弟手里的灯笼打着颤晃,将谢秋词的影子撞碎了一次又一次。回廊曲曲,红梅映着夜雪傲然,谢秋词与它擦肩而过。他不知道,若从他的院子上空看去,方圆十里的前后三条街已被全面戒严,像帝王在此处微服夜访。每条街上都有数十个穿着黑长衫的高个男人,他们一模一样,礼帽低低的压在脸上,看不清长相,腰间别着枪与斧头,严阵以待着什么。到了前院,门口的圆柱下已站立着十来个黑长衫男子。雪还在飘洒,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的男人,他戴着墨镜,闲适如在家中,抽着烟袋。而谢秋词的徒弟小五儿,本该被枪比着脑袋的,却正为这人撑着伞。“您是?”谢秋词站在廊下的台阶上,远远问询来人。那抽烟袋的人寻声望去,见谢秋词是一位风清月朗般的美男子,他呵呵地笑了,语气带着莫名的亲切:“这是已经睡了呀,我来的不巧。不过一天里我也就这个辰光闲着,一家人不用见外的,是吧?”谢秋词只觉怪异,便直接问道:“您所为何来?”“这还真不好说。”那人和蔼地笑道,:“傻孩子,请我进去说话,外头冷。”谢秋词看了一眼撑伞的小五儿,虽不知此人是何来历用意,但也无法,只得对那人道:“请。”小徒弟们沏了新茶,搬了炭盆送来。外头纷纷扬扬的雪,落在黑压压的人影里。谢秋词见那人抖了抖披风上的雪,让随从们候在院子里,他独自走了进来。他是一个有些年纪的人,身量虽不高,穿着长衫却别有一番气定神闲,白净面皮,除了额头,脸上没什么皱纹,目光炯炯如炬,貔貅临凡一般。他环视着厅堂的装潢陈设,笑道:“我们两个还真投缘,都不喜欢那些洋东西,还是祖宗的东西好。”谢秋词愣愣地看着他,不发一语。“面熟伐?”那中年人笑眯眯的:“见过的,只是那时没想到,我们爷俩有这样的缘分。”“您是…”谢秋词见门外的随从身上带有斧头,又细看面前的中年人,终于认了出来,他是杜南荣,人称上海皇帝,在此只手遮天,力能通神。“瞧出是谁啦?”杜南荣笑着走到谢秋词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便径直坐到了上座,端起茶碗来啜了一口。“是杜先生,有失远迎。”谢秋词朝他拱手行礼:“不知深夜驾临,有何指教?”“别紧张!”杜南荣放下茶碗,“说了,是一家人,不生分。”“一家人?”谢秋词微微皱眉,思索着他的话。“是个傻小子。”杜南荣将一只手搭在案上,另一手摸索着乌黑的拐杖:“你房里的女人,是我的女儿。”谢秋词难以置信地摇头,继而探问:“您是说,您把秦楚阁的姑娘们当作女儿?”杜南荣悠悠地叹息一声:“唉,你房里的,她是我亲女儿呀!”“您的女儿?您的女儿怎么会沦落风尘?”“这可就说来话长,家里出了些伤心事,这死丫头说白了是和我赌气,想丢我的脸。”杜南荣双手扶在了拐杖上,将拐杖敲响地面:“唉…”“杜先生……”“什么杜先生,还不知道改口。”杜南荣有些不满:“你问我来干什么是吧?有三件事:一是瞧瞧女婿是何品貌,二来谢谢你,要不是你,她还待在秦楚阁里给我丢人现眼,第三嘛,有件事要同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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