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今晚的祁家,才是我想要让你看见的。”祁老爷笑着,背对着祖先的牌位突然扬起双臂,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涌出,。祠堂中的安寂就这样被突然打碎了,已经异化的祁家人——缠着红绸的羊、挥动着翅膀的鸡、浑身是血的牛……它们突然冲破了祠堂的门,撞翻了摆在两侧的桌椅,踩碎了地上的青砖,混乱地闯入到这里。聂獜当即转身,彻底蜕去人形化为煞兽,他用仿若冲天的怒吼吓退了狗群与黄牛,兽爪猛地挥出将母鸡扫远。肥硕的猪滚到他的脚下,山羊口中吐出的红绸缠住他的双腿,却又被他锋利的鳞片割得粉碎。但那些牲畜却很快又冲了上来,不胜其烦地想要进入到祠堂中,聂獜的兽眸中血气翻涌,恨不得把它们都撕碎。可他又顾及着它们都是祁辞的亲人,于是只能按捺着胸中的杀意,与这些牲畜纠缠周旋,为祁辞拖延时间。“这就是没有星监的后果,”祁老爷嫌恶地看着那些牲畜,周身浓浓的黑雾使他几乎与那重重叠叠的牌位融为一体:“讷文是祁家最后的星监,在他死后那些执妖就失去了控制,很快寄生到了我和老二的身上,但这只是个开始——”“如果还是没有新的星监,那么今日的祁家,就是明日的云川,甚至整个东方都会陷入混乱。”“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祁辞终于忍不住,将最近所有的憋屈都发泄出来,手中三枚青玉算珠飞射向祁老爷身后的雾气,但可惜只是洞穿而过:“表老爷留下线索,我去找了,可也仅仅弄明白了星监的来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究竟该怎么继承星监,你就是真把整个云川都搅成这鬼样子,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不!你能!”祁老爷突然打断了祁辞的话,他眼眸黑沉地看着自己的长子,正如同他对祁家其他人的安排那样,自从三年前祁辞的身上出现尸花起,他就已经决定了这个长子的用途。祁辞被祁老爷看得,背后生出难以言说的寒意,面前这个人明明是他的生身父亲,却比他遇到了所有妖鬼都要可怖。“那顶轿子,不是为祁缨准备的,而是为你——”“煞火焚轿,可冲天月。”听到这里,祁辞已经彻底明白了,他已经分不出自己究竟是想要怒还是笑:“你,你是想要让我去献祭?”祁老爷看着他,算是给出的无言的回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话,坐上那顶轿子?”祁辞心中的愤恨更深,他抬手指着那顶红轿,“煞火焚轿?若我没能去到月城,而是被活活烧死了又如何!”祁老爷面对他的质问,却只是长长地叹气,然后又看向身后的累累牌位:“那就是你的命,老天既然选中了你,这件事就必须由你去做。”“我要是不呢?”祁辞眼眸中只剩下了彻骨的冰冷,他遥遥望向仍旧在跟已经化为六畜的缠斗的聂獜,心中头一次生出了想法。管他什么祁家,管他什么执妖,所有的他全都不要了也不管了,只要他肯开口,聂獜一定会带他走。“那所有人都会死。”祁老爷周身的黑雾越来越浓,他说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完全陌生的、他随时可以舍弃的东西。而随着他的话说出口,那些化为家畜的祁家人突然停止了对聂獜的攻击,它们定定地站在原地,长明灯照着那些半人半畜的身体,在墙上投落片片诡异的影子。突然,它们又动了起来——羊口中的红绸死死地缠住了脖子,狗群开始互相撕咬,猪肥硕的身体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鲜红的糜糊,母鸡们相互啄着对方的蛋,黄牛身体上大片的血肉自己脱落直至露出白骨,唯有祁缪化成的马还僵直地站在原地。聂獜察觉到事情不对,迅速回到祁辞的身边,用染血的锋利兽爪护在他的身前,凶狠地向祁老爷露出獠牙。“你用这些威胁我,根本没用。”祁辞狠下心来,对祁老爷说道:“我离开祁家这些年,亲缘本就淡薄,今天大可以一走了之,你又能那我怎么办?”“亲缘淡薄?那他呢?”祁老爷说着,只是略一伸手,已经变成了马的祁缪就呆滞地,就毫无征兆地突然落到他的手中:“他是你亲弟弟,你真的能不管他的死活吗?”祁辞看着一动不动的祁缪,心中的恨意升到了极点:“他不仅是我的亲弟弟,也是你的亲儿子!”“你说我不顾他的死活,那你呢!你这又是在做什么!”“我这是在做该做的事,”祁老爷对于手中的祁缪,完全没有半点父亲该有的不忍,“我是祁家的家主,就必须为了祁家的延续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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