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向来情深义重,何况你和她这一路和当年的艰难不相上下,到时候如何割舍?”沈良时道:“自然割舍不下,也不必割舍,留我行尸走肉,又能活几日?”戚溯惊骇,“她既然留你在此,就是不希望将你的生死也赔进去!”“在宫中那几年的一桩桩一件件,心伤之余,也让我觉得活着真的好难,但嫔妃自戕累及家人,我只能一日一日地熬。”沈良时也看他,莞尔道:“林双离宫时说我们会再见,我就抱着这个荒谬的念头,终于熬到和她锦瑟山重逢,此后我身边有她,哪怕当时两心不同,亦是挚友,没了她,留下我和往事,不过是互相折磨得体无完肤。”她移开视线,轻而定道:“林双不会愿意的。”戚溯没再劝说,在这些事情上他亏欠太多,让他连开口的底气都没有,沈良时是他的妹妹,却又不是了。作为沈良辰,他不愿放弃自己的大业,作为戚溯,他的所作所为只能从蓬莱的角度出发,哪一个身份都不允许他去插手江南堂的事,何况他也不想插手,只是希望届时能保下妹妹一命。他叹出一口气,按住沈良时肩,宽慰道:“未必到那一步,宽心些。”双木城头,黑底红字旗帜招摇飘荡,旗面上依旧是是“林”字,旗下一人着黑袍,负手迎风而立,目光阴沉盯着缓慢驶近的船只。“令牌!”城门处弟子手中长戟相交,拦住去路,色厉内荏地看向来人,发出声音的同时,其他守城弟子迅速为过来,手中兵器指向船上的人,船上众人刀剑悍然出鞘,丝毫不退,空气中顿时剑拔弩张。林双目光梭寻过一圈,上前两步,立在船头,道:“我这张脸就是令牌,开城门。”她的话语传至在场所有人耳中,掷地有声,得不到指示,守城弟子不敢轻易放行,但也不敢再向前逼近,毕竟谁也不愿意去开罪于她。城墙之上,弟子靠近低声道:“长老,是林双,惹急了她恐怕难以脱身。”朔风一手拿起放在墙头的大弓,另一手抽出一支箭来,瞄准林双身后的戚涯直接放出,箭风中裹夹着较林似深厚数倍的内力,破空而至,戚涯后退一步,手握上背后的剑还未抽出,他斜前方的林双抬手一拦,竟直接将那支箭徒手握住,灌入内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带着她转过一圈,彻底挡住戚涯。戚涯大惊失色,“林姑娘?!”林双不回头道:“此事不便他人插手。”她抬头看向城头,视线先落在他手中的弓上,认出那时林似的西风,随后与朔风对上目光。那双眼睛往日常低垂着,偶尔看来也含有几分对小辈的慈爱与严厉。林双与几位长老不熟,但听林散林似说都是随和近人的,逢年过节会给堂中弟子准备礼物和红包,也就是这样一个长辈,打伤并带走林似,此时那双眼再看过来,流露出的全是冷漠和阴狠,如狼一般。朔风视线落在戚涯身上,当先开口,“如今堂中混乱,实在不便招待外客,二姑娘先请你的朋友回去吧,我即刻就为你开城门放行。”林双手中的羽箭转过一圈,猛地脱手而出,自朔风鬓边擦过,后者面色不改。她回身对戚涯颔首致谢,“就送到这儿吧。”戚涯扫过城头虎视眈眈的朔风,强压下心中担忧,道:“保重。”话毕,林双携江南堂弟子换至江南堂的船只,此时城门也缓缓打开,河水荡漾,船只摇晃,两相背道而驰。朔风下了城墙,与林双登上一艘船,船只开动,继续沿着河道行驶。“林似如何?”身旁站定一人,林双目光不移。朔风道:“四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对她怎么样。”“有一句话,我曾对镜飞仙说过,也送给你。”林双冷声道:“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朔风哼笑一声,“我并非为虎作伥的伥鬼,而是要借他风的大鹏,只有借这道风,我方能直上青天,达成夙愿。”师门反目江南堂依旧是琼楼玉宇、贝阙珠宫,群殿交叠相托,而古朴的“江南堂”牌匾上,扯着一朵白花,白布自两边垂下来,搭在门两侧一对神兽石像上,门上悬挂两面巨大的白布黑字招魂幡,为往日庄严沉重的江南堂平添死气。“这是什么?”白布晃得林双头脑轰鸣,她扭头质问身侧的人,“为何挂白?!”朔风不做理会,船只依旧稳当前进。林双纵身而起,飞至神兽之上,拽住那截垂下来的白布用力一扯,白花从牌匾上掉落在她手中,成了烫手的火炭,她厉声问:“我问你们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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