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个孤岛,而自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万千的黑色声浪拍打肆虐着脚下这片土地,李牧可以感觉到脚下大地的震动。有万千的黑色凶兽咆哮如雷,欲噬吾骨吾肉,李牧可以感觉到那种恶意。他面色惨白,尝试着喊出几声陛下,陛下,但没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寂灭于众音之中。他忽的想起了周王的话,如果自己赢了,百花令将取消。这话像一点烛光一样,在胸中明亮开来。人的战斗,总需要一个信念,一个理由。他开始定下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盯着那黑黝黝的闸口。刚才的狮兽便是从那里出来。然而出来的却不是狮兽,而是一个瘦小的身影,一个孩童。比他的女儿子期大不了多少的样子。“不,不,不应该是这样,是谁搞错了。给我狮子,不是这个小孩。”李牧焦急的喊道,然而还是一样,没有人聆听。所有人只渴望鲜血,狮子的血,王公的血,孩子的血,有什么分别吗?那孩子面色苍白,嘴唇也一样,他穿着破旧的束腰裘衣,脚甚至是赤着的,胳膊也是瘦弱不堪,像冬天里供燃的柴禾,他的眼神里也燃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不知是恐惧还是绝望,望着比他高一倍的李牧,他几乎是哭叫着冲上来,手里拿着一柄长刀。李牧转身躲过,那小孩重重的摔在地上,或许是长刀对他来说太重了吧。他在地上连滚带爬,观台上嘘声一片,小孩赶紧又站了起来,李牧看的出他双腿还在颤抖。小孩又冲了过来。李牧用剑将那刀搁开,并用手夹住了那孩子的臂膀,他微微用力,将那小孩的刀打掉在地上,“你们搞错了。”李牧高喊道,对着那高台上的周皇,对着那王公贵族,对着那些平民,“你们搞错了,我不是要跟这个孩子打,给我狮子。”“杀了他。杀了他。”回应他的是如浪的声潮,无情的喧哗。李牧忽然有了一阵眩晕,那种天昏地暗的眩晕。那种谜雾一样的眩晕,开始将他像茧子一样包裹起来。他身体开始发冷,恶心,想吐。即刻有股钻心的痛疼使李牧清醒过来,那小孩挣脱了他的钳制,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柄短刃,划破了李牧的胳膊,深可见骨,鲜血奔涌而出。惹得看台一片欢呼。他们终于见到了鲜血,他们如愿以偿。那小孩跳身用短匕疾往李牧咽喉间刺来,李牧沉臂一挡,用手将那匕首死死捏住,任由那匕首穿掌而过,他捏住那小孩的手掌,看着那小孩惊慌的眼睛,心底叹了一声,用另一只拳头猛的砸在小孩的面上,小孩立时倒地昏迷过去。“杀了他,杀了他。”有无数的声音再说。李牧拿起了剑,将它抵在那孩子喉间。“杀了他,百花令就会取消,杀了他,就救了天下万千百姓。”声音告诉李牧说。然而百姓真的值得他救吗?这看台上麻木的面孔,扭曲的面孔,不就是他相救的天下百姓么?他看着观台上高高在上的周皇,还有雍王,忽的明至心灵,心念电转,想清楚了什么。刑公出外,庄公扶自己上位,慕公以及雍王的旁观,暗里浮动的各种计较,一切,都跟位置有关。而他,是被推到了最前面,推到了狮兽的口里。这狮兽,既是周皇,也是百姓。他是在这片孤岛上的孤零零的一个人。李牧忽的感到口中无比干涩。孤独者,即使不被孤独吃的一干二净,也将被众人分食,吃的一干二净罢。杀了他,百花令将取消,不杀他,百姓将遭殃。面对那无穷无尽狂风暴雨般的呐喊,李牧的心中却一片寂静,如同死海般的宁静。他看了那些高台的人们一眼,将剑抛在那滚滚尘嚣的地上。默默的一个人往出口走去,离开了男人洞。☆、黑夜如河,河如黑夜,有那么一刻,子瑜不能分辨自己是梦到这绵绵长长的夜色和流水,还是在这夜这河的绵绵长长的梦里。一切静谧而深邃,直到那冰冷刺进她的骨子里,她才意识到离她从崖上跌落已经好久了。她还活着。活转的生命第一反应竟是难言的恐惧,这墨黑的夜和河,河岸鬼魅的树之影,都让她想起了尸人。那天上的暗惨惨的圆月,更是像煞了那可怕的怪物的白色的眼睛,那眼睛,比这入夜的河水更加让人冰寒百倍,千倍。那就像是一种死亡的咒语,当你看到那些眼睛,这种咒语便镌刻到了你的骨头上,并蠕动,崛生,变异,成了一只只噬虫。因为如夜般无形的恐惧,子瑜开始本能的挣扎起来,她溺了几口水,但还是朝着岸边奋力游去。偶尔回一回头,看看河面有无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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