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缓缓下跪,冷脸行个大礼,轻声说:“太师冷静。苏谨一介女流,不敢。”“苏谨是不敢,可你敢。”苏谨头低着,皱起眉。“太师之意,苏谨不明白。”张太师从最高处慢慢走下来,站到苏谨面前。“你太冷静,不像她。不信,便抬起头来,让本太师瞧个真切。”苏谨抬眸看一眼他衣裳的料子,没敢抬头。但她也知道不能犹豫太久,正打算与太师来个硬碰硬。堂外突然一阵纷乱,进来一名侍卫,“报告。太师,门外苏四小姐拼死也要硬闯,几次差点误伤,她仍然不依不饶。”张太师死盯苏谨几秒,随后才摆摆手,语气缓和:“让她进来。”转身坐回中上方的乌木椅。苏月棠穿件樱粉桃花白袄裙,扑通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望太师不要怪罪阿姊,是我倾慕张公子在先,阿姊也是见不得我伤心难过,才会同意救张公子。可是这事情哪好说出来呢?不过如今阿姊有危险,我做妹妹的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什么名分什么清白我都不要了,我只要我的阿姊安全。望太师放过我阿姊,什么艰难困苦的事我都可以做。”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苏府一共就两个女儿,如今全在地上跪着。大儿子镇守边疆未归,张府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见二人态度诚恳,哪好继续追究。只得叹气而归,临走时还不忘向苏谨询问那能人异士的住所。苏谨说的含糊不清,只说高人自会登门。张府之人越听越玄乎,回府后请高人坐了一天的法阵。苏谨抬头看天,今夜又没有星辰。她垂眸朝右边的光亮瞥一眼,是打着灯站在墙边的苏月棠。苏月棠仰头,一副傲娇样:“你今日搞什么鬼?”“听不懂。”敷衍完就要进屋,苏月棠伸手拽住她,“苏谨呢?”苏谨回头看她:“你以为她当如何?”“……”苏月棠不甘地灭掉灯,“下次你无需寻鬼附我的身,只要说清楚,我会帮你。不,是会帮苏谨。”说完又改口。“我告诉你,你能过来的如此及时?”“……那起码也应该对个词罢。什么叫我喜欢张浒?那死东西,哪怕是我重新再投八百次胎,也不可能看上他。”苏谨挑眉:“你真不认识沅恬兮?”苏月棠气得想打她,“我回答过很多遍,不认识。往后莫要再问,我嫌烦,走了。”转身,一路没有回头,只是垂首。“你不是讨厌苏谨么?”苏月棠定住,笑着抬头,被乌云遮住的星辰尽数露出头。“她是姐姐,自小懂得很多道理,识大体顾大局。被众亲捧在手心上的千金,与她相比,我反而显得透明些。我讨厌她的聪明,讨厌她的好脾性,讨厌她的知书达礼,讨厌她的一切。儿时找她下棋,怎样也赢不过,后来找她下棋,如何也输不了。讨厌她的敷衍,讨厌她二话不说就让着我,好像我多在乎输赢似的。后来皇帝莫名给她指亲张家,她知道那张家是个虎穴狼窝,可因为张家可以帮助苏府,她毅然决然选择去闯。简直让我恶心。”回神后继续往前走,走时又说了两句,“可是,只有她才配让我讨厌。其余任何人,我皆不放在眼里。如若世间只剩她的身躯,那我的讨厌又有什么意义?我又不是那般蛮不讲理之人。我只是,更希望她会不懂事些。”起码平安、康健。苏谨稍作思考,快步将她追回来,“后日你去趟张家,将解药给张浒服下。”苏月棠只是笑,“我巴不得他死。”“我知道。”“……你又搞什么鬼?”苏谨笑着拍拍她的手:“嘘,秘密。”后日苏月棠不情不愿递给张浒解药,说来也稀奇,一颗丹药入肚,脸色瞬间由煞白转为绯红。原本躺在床上甚至没有力气咳嗽,转眼间,下床蹦跳骂声能传十里。压根不需要休养。如此一来,张府更不敢与苏府走太近了。倒是后来有提过让苏月棠如愿嫁与张浒为妻,被苏老爷阴阳怪气地婉拒了。苏月棠听闻此事,更是迫不及待与苏谨诉苦,直言不讳:“哪有这般恩将仇报的?这张府中住的可还是人?谁提出的这馊主意?也不怕舌头烂掉。”苏谨听了只想笑。而脑海中正显示着张府人的命数。张浒—一年后病逝。太师张德容—三日后病逝。明国公张麒—七年后离世。国公夫人尹含烛—七年后离世。地府机制:这就是你的分寸?对着人家不要命似的磕头,寿命都给折尽了。苏谨得意地晃着脑袋。心想谁让他敢接这个头。三日后张太师病逝,张府一口咬定是苏府下的连环套。甚至直接在朝堂上告状,可细细说来又没有证据,憋一肚子火不说,还被皇帝数落几句,便更加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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