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仪下意识看向裴煜。裴煜低着头,长睫低垂,日光映在他冷峻瘦削的侧脸上。似是感受到母亲投来的视线,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姜姝仪瞧一眼就收回目光,笑着对皇后道:“李荣臣妾会让她娘领回去教训,至于他们两个,皇后娘娘身为母后,随意处置好了,臣妾还要去和同安她们玩儿蹴鞠,没空管这些事。”沈皇后皱眉:“蹴鞠?你都多大了,还身居贵妃之位,跑来跑去的体面吗?”姜姝仪微抬下颌:“陛下允的。”沈皇后没话说了,只板着脸嘱咐她不要磕碰。除夕夜宫中也有守岁的习俗,殿外火树银花,宫灯连绵,爆竹声中,有烟花在夜幕炸开,光彩夺目,引得所有人都驻足观看。姜姝仪依偎在裴琰怀中,眸中映着星星点点的彩光,笑道:“真好,臣妾要和陛下一直这般下去,年年岁岁有今朝。”她之前玩儿得热,脱了披风,裴琰感觉她的手有点冷了,便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裹在她身上。“一热一冷会着凉,朕告诉过你没有。”姜姝仪没得到回应还被教训了,顿时有些委屈。裴琰没退让,沉眸看着她:“若真想年年岁岁有今朝,就当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否则朕只能把你锁在干清宫,一举一动皆看管着才能放心。”姜姝仪知道是自己之前那场病吓着他了。她往后撤两步,转了个圈儿,认真地对裴琰道:“臣妾现在已经全好了,陛下不用再把臣妾当个水晶琉璃人儿看待,真要锁臣妾,臣妾才要闷出病呢!”裴琰看着她这般鲜活的模样,眸光温缓了不少。又一束烟花炸开,姜姝仪重新回到裴琰怀里。“听说拓跋玉儿造了她哥哥的反,做西阗国君了?”她问。裴琰知道她爱听这些闲事:“嗯,她哥哥以她的孩子为要挟,让她再嫁邻国国君为妃,她便和西阗的太傅一起造了反。”兴许是白日玩儿得太高兴,姜姝仪此刻有些瞌睡了,仍是强撑着,好奇地追问:“她女儿的生父是太傅?”“是,他们早就有交往,你若想知道其中内情,开春西阗派人来上岁贡时,朕让他们讲给你听。”裴琰说完很久,不听姜姝仪回应,低头,看见她已闭上了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正要把人抱回殿内睡,却感觉怀中人像忽然失了束缚,软软地往地上滑去。熙宁十年冬,姜贵妃薨。帝王辍朝,下旨搜捕已逝子虚道长的徒孙,然而那徒孙早已不知云游去了何方,只在他曾经居住过的道观留了一封信,寥寥几字:天命难改,娘娘寿数必将终于今岁,不可强求。三日后,帝王于朝堂下旨,追封姜贵妃为昭僖皇后,立宗室子裴慎为太子。举朝哗然,纷纷上书劝谏,既有亲子,怎能旁立,何况陛下正值盛年,也不必着急储君之议。未能等到帝王的批回,翌日,丧龙钟响彻京城。熙宁十一年初,帝崩。十五岁的新帝奉遗诏,将大行皇帝与昭僖皇后合葬,举国服哀。(正文完,非be,番外:前世(一)裴琰第一次见姜姝仪,是在父皇举办的赏花宴上。“那个穿粉衣的是谁家姑娘?”裴琰顺着父皇的目光看去,见到个乖乖巧巧跟在母亲身后的娇柔少女。温皇后有些敌意地道:“是姜御史家的庶次女,长相不错,就是举止轻浮了些,不配入宫侍奉陛下。”父皇笑了两声:“朕是给琰儿相看。”温皇后面色稍微好了点,但仍然拈酸:“琰儿说了,选妻妾重德不重色,陛下选的合自己心意,但可未必合琰儿心意。”“是吗?”父皇看过来,笑着问他:“琰儿,你觉得这女子可合你心意?”裴琰习惯于揣摩父皇的一举一动,一喜一怒。他当初说选妻重德,父皇是高兴的,但父皇本身便是多情好色之人,他若连选妾室都不要姿色美艳者,便是在打父皇的脸。裴琰躬身:“儿臣喜欢。”父皇大笑。“这就对了,聘妻以德,选妾以色,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皇后到底不是男人,不懂啊。”裴琰跟着微笑,视线又不经意投向那少女,只见她不知做错了什么,正在被嫡母训斥,好像快哭了。纳便纳吧,一个侍妾而已。裴琰当时这么想。第二次见姜姝仪,是因为她刚入东宫就生了场重病。裴琰记得自己是个仁人君子,既然如此,就不能对一个快要病死的侍妾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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