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摘下夜视仪,指尖按在眉骨处轻轻揉动。地下墓穴通风不良,含氧量不足,长时间滞留让人产生类似晕船的空间错位感——这本就不是活人该待的地方。“不舒服?“陈溯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不知何时他已站得极近。他骨节分明的手虚扶在她身边,体温隔着作战服隐隐传来,“我们先把人押上去吧。”他说话时微微低头,呼吸扫过她耳畔。徐楹点点头,和莫教授他们打了声招呼,将三名盗墓贼往地上赶。”等回到地面,夜风裹着草木香扑面而来。徐楹仰头深吸一口气,星光正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从正午到日暮,七个小时的黑暗让此刻的月光都显得奢侈。“缓过来了?“陈溯不知从哪变出瓶矿泉水,拧开递来。他倚在警车边看她,作战服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旧疤。月光将他的轮廓镀得锋利,偏偏眼神软得像化开的墨。警务站的同事们已经扎好营帐,见到他们押人上来时齐齐愣住。魏站长正调整探照灯角度,转头时惊得烟都掉了:“这就完事了?““多亏小徐站长。”陈溯轻笑:“不然按老规矩,我们怕是得在下面陪祖宗们打三天麻将。“魏站长大力拍着徐楹肩膀:“丫头又立功了!等着领奖金吧!“他转头吼副手,“去跟文物局老张说道说道,补贴按最高标准批!““谢谢领导!“徐楹眼睛倏地亮起来,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她没注意到陈溯正用指腹抹去她颊边一点泥灰,动作轻得如同拂去月光。直到三名盗贼被塞进警车,那温度还留在她脸上。警务站这边给他们留着饭,放在保温箱里,这时候还是热乎的。徐楹大口吃着热乎的盒饭,坐到了双峰骆驼身旁:“山峰,有你同伴的消息了吗?”[找到了!有个穿制服的小哥哥开着车去接了!]为了遮挡风沙,骆驼的睫毛很长,此时山峰黑亮的眸子里带着高兴和激动,长长的睫毛一眨,笑起来人畜无害,温和可爱。徐楹嚼着大块的红烧肉,劳动之后吃一顿香香的温热的饭菜,格外有胃口。她一边嚼着米饭,一边从摩托车上翻出一袋新鲜的沙棘果,这是她早上出发时给山峰带的口粮。她将沙棘果放到山峰面前:“山峰,你吃饭了吗?”山峰脑袋点了点:[吃过了,你的朋友们都很热心,给我找了骆驼刺和沙拐枣。]就在徐楹和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一辆警车开回来了,警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型货车。孔诚从警车上跳下来,作战靴扬起一阵细沙。“小徐站长!”少年清亮的声音划破沙漠的寂静,他三两步跑到徐楹跟前,额头上还挂着汗珠,“骆驼都带回来了,就在货车后面它们状态不太好。”徐楹心头一紧,快步走向货车。五只双峰骆驼蜷缩在货车厢里,像几座坍塌的沙丘。本该高耸的驼峰软塌塌地歪向一侧,干枯的毛发上结满盐霜。车厢里备好的水槽早已见底,槽壁上还留着它们疯狂舔舐的痕迹。“这群盗墓贼可真是“徐楹咬住下唇。山峰跟在徐楹身后,看到同伴的模样,眼睛一下子就蓄满了泪水。最外侧的母骆驼察觉到动静,眼皮颤抖着抬起,浑浊的泪腺分泌物糊住了它半边视线。那眼神让徐楹想起被解救时蜷缩在笼子里的野生动物——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麻木。她轻手轻脚地翻上车厢,作战裤蹭上骆驼身上干涸的泥浆。陈溯在下面托着医药箱,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需要帮忙吗?”“先检查脱水情况。”徐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她单膝跪在车厢板上,小心地捧起最近那只骆驼的下巴。干裂的鼻镜触感像砂纸,呼吸带着不正常的灼热。当她的手指划过肋骨时,能清晰地数出每一根骨头的轮廓。孔诚递来的生理盐水刚刚沾到骆驼嘴唇,那只大可怜就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咕噜“声。“这只蹄部感染了。”陈溯蹲在车厢另一头,轻轻抬起一只骆驼的后腿。小狐狸孵蛋腐臭味顿时弥漫开来,化脓的伤口里还嵌着几粒砂石。陈溯抬头时,发现徐楹已经戴好手套拿着镊子靠过来,两人视线在昏暗的车厢里相撞。徐楹道:“我清理伤口,你准备抗生素。”陈溯点头时,一滴汗从他下颌滑落。他们配合得像共事多年的搭档。徐楹缝合伤口时,陈溯就托着骆驼的脖子低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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