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这一个瞬间,游扶桑的眼泪陡然夺眶而出,她站在原处垂头掉眼泪,成渐月手忙脚乱地抱上来,“怎么了?扶桑,也不至于不想吃到掉眼泪吧!真、真的那么不喜欢吃吗?”“没有……”游扶桑也抱着她,脸埋进成渐月胸口,眼泪毫无顾忌地流淌下来,“没有,我很喜欢,我很喜欢……”“可你哭着也不是喜欢的样子啊……”“我就是很喜欢!”游扶桑一边哭一边说,“姨娘,我是,我是在凉州城太想你了才哭的。”“好好好,”成渐月于是哄她,“不哭,不哭啦。姨娘这不是来找你了嘛。”大约又哭了一会儿,游扶桑才觉出丢脸来,几百岁的人了因为一点小事哭哭啼啼,简直可耻!她于是别开脸,偷偷拿袖子擦眼泪。成渐月也不多说,静静看她,最后摸了摸游扶桑微红的鼻尖,也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到你的小屋啦,”成渐月笑吟吟道,“快进去吧。”却是游扶桑手搭上门扉的一刻,陡然发觉屋内有人。蓬莱倒没什么危险之人,却实在怪异,能进她屋子的人这一路也都见过了,还会是谁?游扶桑不由得几分警惕,甫一打开门,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扑面而来。煞芙蓉的馨香,夹杂些许檀香,以及一丝黯淡的……欲望的气息。屋内昏暗,烛光已杳,隐约可见一人躲在床帏后,将模糊不清的视线胆怯地掷来,望向屋外这恍然而至的天光与二人身影。门扉半开,明媚的天光切割了屋内人的身形,使得面上神色不清晰,身下浓欲却明显。浓欲汇成一条小溪,从衣襟蜿蜒而入,又沿着衣摆不断坠落。渐渐,门扉更敞开了,天光向上攀升,灼烧了这副身体,烧得美人眼下绯红,眼睫开始颤抖,一时又低垂,不敢去看游扶桑。眼是不敢看,口中却软声道:“师姐……你回来了……”这一声,她用的是宴如是的相貌与声线,而非山鬼模样。游扶桑靠立门扉,一怔忡,不过很恍然地想到,这还是世事寰转命偷生,这么些日子以来,宴如是旧怨(八)◎师姐,你抱抱我◎“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丢下这句话,成渐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出小屋,啪地一下,带上了门。她站在屋外,思索片刻,往门扉贴一张隐蔽符,让旁人不注意到这边。这是两个小孩儿之间的事情,她不好插手,给她们留一片清净,也是长辈关怀。意识到成渐月往屋上贴符箓的游扶桑眼皮直跳。游扶桑站在昏暗的屋内,居高临下俯视宴如是,“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明知道这里不欢迎你。”“嗯……”这一声勾着乖觉的鼻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宴如是循声抬起头,眼眸蒙着水雾,视线游离,鬓发乱尽,许是夜盲犯了,许是……其实根本不用多问,游扶桑潦草扫去一眼,其实也都明白了。此时的宴如是褪回了真实的样子,还是那般芙蓉样貌不可方物,青丝乌发,素白衣衫之上十分齐整,衣摆之下却淋漓乱了套。血契魔纹被催发,如藤蔓缠绕在身上。于是什么都乱了。榻上处处皆是刚落过雨的模样,骤雨初歇了,各自染上腥气与潮气,混合一点缱绻情丝。宴如是趴在软榻上,用那双还在下着雨的眼睛看过来:“师姐,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久……”“你等我做什么?”游扶桑嫌恶道,“宴如是,我不和你废话,你现在就给我出去!”宴如是先是怔忡,又自嘲地笑了下,面色更暗淡一些。僵持许久,明白游扶桑确是不会接近来,宴如是于是摇摇欲坠地站起来,暗里摸黑,盲人渡河,一步又绊倒在地上。游扶桑该躲开的,下意识还是伸手去扶,宴如是便攀着这一点犹豫靠近她,柔荑五指缠上游扶桑衣摆,抬起脸时,眼底在笑,笑游扶桑疏忽大意,让她得逞。那双眼睛在说,瞧,师姐,其实你还是担心我的,那为什么不帮帮我呢?背后的魔纹灼成一片欲,一片云,一片火,火舌沿着宴如是手指向上,窜入游扶桑手心,她灼痛似的一下拍开她:“你松手!”游扶桑退后一步,“我早就没有那副魔纹了,也用不了什么血契。我帮不了你。你去找椿木,或者找周蕴……”“师姐让我这个样子去找别人?”宴如是觉得可笑,笑出声的一刹那又带上哭腔,“师姐、师姐是在拿我寻开心吗?”“……我没有。我是说实话。我的血骨里已经没有魔气了,你去找椿木,周蕴,甚至姜禧……都比找我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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