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渺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圆子,上头撒了一把黄澄澄的桂花。白雪亭细嗅,隐约有酒气。“酒酿圆子?”她微讶道,“老师会做?”“从食谱上现学的。”魏渺放下衣袖,从“不熟练的厨子”又变回那个“熟练的老师”。他对白雪亭道:“记得从前我去探望隐年与露华——那时你还小,兴许不记得了。隐年便说,你好养活,不爱山珍海味,只爱一碗圆子。糯米不消化,经常要吃得撑了,哭着让露华带你去散步消食。”白雪亭更惊讶了:“您……见过小时候的我?”魏渺淡笑,平和眉目间有一种包容山海的广阔:“那年你才两岁多,走路还歪歪扭扭。露华和隐年带你去甘南道仙海,我正巧在甘南道任巡按。”两岁,还不是记事的年纪。魏渺又笑了笑:“你不记得我,我倒还记得你。不肯让我抱,往我官袍上泼墨水,一大片,仙鹤图样都成了一团黢黑。还好是在甘南道,圣人看不见。”任谁被揭短——尤其是小时候的短,都尴尬得抬不起头!白雪亭蓦地脸红:“那……那您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一直以为您只是我爹娘的旧识。”没想到,她小时候魏渺还抱过她呢。魏渺望着她,目光慈爱,泛白的鬓发被风吹起。他轻声道:“因你前日才改了口,愿意叫我老师。”白雪亭愣住。……她的确,一直叫他“魏公”。打心眼儿里,白雪亭不认任何一个老师。国子监的未必配,李氏族学的更不配。她自认师哥知道错了。中秋月圆,蓬庐中庭里添了一只木架,繁盛的紫藤缘木而上,一束一束铃铛大小的花纷垂百尺,如浓紫瀑布。师生三个人在灶台鸡飞狗跳了一个白天,杨谈把菜刀挥舞出名剑的架势,萝卜丝切得比头发丝还细,砧板差点儿被他剁裂了。大少爷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开宴讲究菜色精致搭配和谐,非要把一盘蒸糕做成梅花形状。捏又捏不像样,还是白雪亭看不下去,向天上的阿爹借三分雕刻功力,捏出五瓣艳红娇俏的梅花,花蕊一点鹅黄,十分小巧可爱。魏渺做人做事都奉行慢工出细活,一碗黄鱼海虾汤熬了两个时辰还没出锅。白雪亭和杨谈饿得两眼冒金星,一人分一笼蒸糕,结果硬菜上来反倒吃不下,被魏渺一人敲了下脑袋。等到月上中天,杨谈拉着她上藏书阁楼顶,俯视月辉在砖石上倒映一片清澈银河。她仿佛被那片广阔的洁白慑住心神。有多久没见过了?这样无边无际的,晴朗的月光。四岁前她见过数不清的好山好水,一片月而已,算不得什么瑰丽风景。因为爹娘从不离开她身边,是以她从不在意那些“团圆”佳节。等到内乱爆发,离开中州江府,乱世中颠沛流离,她衣衫褴褛,在群山尸骨间回首,恍然发现那一片月其实很稀有。可她已经来不及欣赏,也无力欣赏了。杨谈虚揽着她,护着她不掉下去,于是清越声音正好响在她耳畔:“长安见不到这样好的月亮。”他偏过头看她,眼底有说不出的光彩,“西京才有。”白雪亭在漫长的寄人篱下的生活中,学会了听取弦外之音,她察觉到杨谈提起长安时的一丝不屑,低声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西京?”杨府累世公卿之家,名士无数。杨谈是宗主独子,只要他想,什么样的名师没有?为什么非要跟随一个归隐的旧官?为什么脱离长安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来到西京这一片无人问津的小地?杨谈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微微向后仰,两条长腿随意搭着。月色铺过他流畅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在发尾晕开点点莹尘。清辉之下,他恣肆的少年气化成一股霜意。他语调有些冷:“因为我想要学的东西,长安教不会,也不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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