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二十四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晚。南方少雪,只是有些阴冷潮湿,一直到接近冬至,白雪亭才换上冬衣。永嘉的冬也是青翠的,桐树终年不凋,濛濛烟雨凝成冷雾,结在碧绿的枝叶上,露浓霜重,有种缠绵的凄清。白雪亭今天忙着赶早课,眼睛才睁了一半,一手撑伞,一手提溜着书袋走进书院,见一群人叽叽喳喳围在檐下,也不知在吵些什么,每个人脸上都煞有介事,表情无比精彩。她凑过去问:“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说书似的?”同窗符六娘一把按下她脑袋,神秘莫测道:“长安出大事了!”符家长兄在长安万年县任职,皇都但凡有什么异动,符六娘的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白雪亭脸上不着调的笑忽然凝住。她强自镇定道:“什么大事?”“杨家给人抄了!”符六娘激动道,“连着顾家一起,一夜之间两家人死了个干干净净,听说是寒蝉司带人上门抄检的。那金银珠宝堆了满地,再建一座长安城都够了!”“寒蝉司?那鸣凤呢?”有人好奇问道。符六娘往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笨啊,你怎么不想想鸣凤的头头儿姓什么?”那人捂着脑袋,叫唤道:“可……可鸣凤司不是去岁刚在郭家的案子里立了大功吗?”符六娘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鸣凤司那位多多少少借了杨家的势爬上去,否则你以为圣人为什么把他拉出来跟郭家打擂台?现在好了,狡兔死走狗烹,郭家都给抄了,还要他鸣凤司杨大人有何用?”忽然间,白雪亭伸手扣着符六娘手腕。符六娘霎时被冰得一哆嗦,转头看她:“阿程,你咋了?你手怎么这么凉?”白雪亭失了神,哑声问道:“杨顾两家,杀了多少人?”符六娘掰着手指:“女眷不杀,没入掖庭。十四岁以上男子徒三千里。两家宗主当街抄斩,四品以上的官吏大约年前也要掉脑袋了。”有人倒吸口凉气:“郭家都不曾惨烈至此啊!”符六娘一耸肩,示意所有人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是杨家宗妇,也就是顾夫人,亮出了郭杨顾三家合谋鸩杀先帝的证据!所以杨家死得这样惨烈。”白雪亭脑中轰的一声,“什么?先帝不是病故?”符六娘也意识到说多了,忙捂住嘴:“我不知道啊,我瞎说的!”雨还未停,白雪亭便匆忙跑出檐下,冲进雨幕里,连搁在地上的东西都忘了。符六娘在她身后大喊:“哎!阿程!夫子就要讲课了!你去哪儿啊?伞,打伞啊!!”-州府。刺史给冒雨而来的白雪亭沏了一壶热茶。她的身份在州府不是秘密。盖因杨大人最爱现眼,白雪亭人还没到南湖书院,鸣凤司的书信已经到了。信中威武八方地写:这是我的师妹,灵慧聪颖,曾中制举头名,来永嘉书院散心,望好好接待。如她有任何不妥,请即刻向鸣凤司来信。彼时鸣凤司刚掘了郭家,谁敢不给他面子?今时不同往日,刺史只叹惋道:“雪亭娘子节哀。就算他不被杨家连罪,但以子告父,违逆人伦,小杨大人本也难逃一劫。舍生忘死,为国捐躯,小杨大人确是千年不遇的功臣。若来日有机会为他平反,我等义不容辞。”他拍了拍白雪亭肩膀,又叹口气:“圣人念在小杨大人屡立功勋,只按律赐死,不处斩,好歹是留了全尸。”章和二十四年,隆冬。永嘉缠绵悱恻的冷雨织成一张网,罗进了一道消瘦的绿衣身影。白雪亭打着伞,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茶楼。她来到一间卖成衣的铺子,对老板说:“我想要一匹黑布。”老板打量着她,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单买一匹黑布呢?于是老板问:“娘子是说暗花缎?”白雪亭摇摇头,“不,我只要一个方块那么大。怕你们不卖,所以想买一匹。”国朝风俗,在肩袖上系一块黑布,是祭奠死人的。老板愣住了,“娘子是想……?”白雪亭垂下眼帘,“我的……一个家人离世了,我离他太远。系一块黑布,就当我给他送终了。”“跟我拜了堂的小娘子天天说自己是别人家的,我怎都不知道?”章和二十五年仲春,西京绿烟荫浓。这几日晴光好,催开牡丹芍药,重叠盛放,玉笑珠香。法门寺舍利塔不远处,卖花女孩儿靠着推车昏昏欲睡,玉红浓紫硕大花朵堆在粉团似的小脸周围。不知道哪儿横来一只欠了吧唧的手,屈指在她眉心“咚”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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