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谈跃下墙头,翩然落到她面前,盈笑道:“跟我拜了堂成了亲的小娘子天天说自己是别人家的,我怎都不知道?”她和杨谈迈过了情人间最重要的一步。白雪亭不知傻了多久,杨谈只是弯了膝盖,耐心又专注地瞧着她。直到清晨的蝉惊天动地般“吱”了一声,才唤回她丢到九天之外的神魂,这副躯体终于五感恢复,眼前人的皮相逐渐清晰。一年多未见,他消瘦了些,脸上收拾得很干净,一如既往俊朗,只是唇边青黑胡茬昭示来人风尘仆仆。白雪亭咬着牙关,狠心甩了他一耳光。杨谈像是早料到了似的,生生用脸接下来,顺手捉了她掌心,贴在脸颊,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比隔壁家养的狗还忠诚些。“大难不死,我快马跑到南湖,你的同窗却说你未及春天就走了。我就猜到你定是回来西京,只能又连夜跑马赶过来,果然你在这里。”他脸颊在她掌心蹭了蹭,语气黏糊糊,“阿翩,我连着三晚没睡过整觉了。你先让我歇一歇,我再任你处置好不好?”白雪亭冷着脸把手抽出来,杨谈又追上来,二人拉拉扯扯的,最后是杨谈用了力,长臂将她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连一点儿缝隙都不留。从章和二十三年春到如今,整两年光阴,七百个日夜,南北都往返了一遭,她本已接受,叶子船今后再没有岸的事实。可他毫无预兆地,猝不及防地复生了。这副躯体的热度那么熟悉,坚实的胸膛她无数次不受控制地靠过,清淡而冷冽的甘松香刺入鼻尖,她从未觉得这股气息这样涩然。“杨行嘉……”她埋头在他怀里,声音又哑又闷,“你真是太坏了。”杨谈心里顿时被重重砸了一下,他从长安南下永嘉,又从永嘉北上西京,一千八百里风尘,他星夜兼程,马都累死三匹,喝饱了西北风,暴雨夜里一道春雷险些劈到头顶。他舍生忘死地来,却还嫌不够快。只为了在这个如此普通的晴日清晨,一件稀世珍宝在五年的散佚后,又扑回他怀中。阿翩穿了件极温柔的碧绿裙子,身段纤长清瘦,晨起尚未挽发,泼墨一样披散下来,肌肤仍是清透的瓷白。没有他在的日子,她也过得很好,灵秀如山间晨雾,枝头清露,褪去华服远离危机之后,她是这样洁净无邪的女孩子。那些伪装的锋利,那些偏执的顽固,都是她被围猎之下,长出来保护自己的刺。当一切结束,当隔阂终于消除,当她变回了十四五岁的鲜活模样,杨谈从没有一刻这么想哭。“嗯,我是该打该死的混账。平白累你等了这么久。我错了,阿翩。”杨谈下颌搁在她发顶,轻轻摩挲她柔软的头发,语调酸涩,“你罚死我吧。”会哄人的男人都是狐狸精,白雪亭总算明白。到这地步她还怎么罚他?失而复得的狂喜过后,人总会陷入惴惴不安,惟恐是幻梦。白雪亭忽然觉得他声音这样远,立刻仰起头,冰凉的指尖划过他俊秀长眉,刮在他英朗眼尾,触感如此真实,将她这副冰封雪塑的身子烫软了,通身如火燎。“行嘉……”她和二十年的晴春来迟了五年,风拂过她脸颊时这样慢,仿佛将从前两千个日夜的温暖补回给她。白雪亭踮起脚,双手捧着杨谈的脸,腰身被他揽着。她轻声问:“黛云和璧月被你支走了?”杨谈颔首。她又问:“多久?”杨谈看着她的眼神逐渐缠绵悱恻,他不自觉地靠近了她,鼻尖轻轻厮磨,一小下,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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