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侧首,看向屋里抓着茶壶,手足无措的傅泉。傅泉没想到这裴筵变脸这么快,道:“裴大人说是拜访,我没想到……”“想到什么?”裴筵呲着牙,盯着晋岚,恶狠狠地笑道,“你要是害得我的军饷没了,我非得把你家砸了不可。”晋昭无言以对,走到院中,接过傅泉手里的茶壶,坐到石桌边,给自己斟上茶,道:“以后这个人来了,不用泡茶,给水就行了,别这么热情,反正他也喝不出来。”“你什么意思!”傅泉还没来得及应下,反倒是一边的裴筵先反应过来,他冲到桌边,瞪着晋昭:“你别忘了!你这一屋的锅碗瓢盆都是我送的!没让你炒两个菜端上来就不错了!”晋昭难得的噎住,半晌,才眨着眼睛道:“军饷的事,你不必担心,段从开不差这点钱。”“再者,你我也不是很熟,他犯不着为了报复我,来得罪你。”可裴筵仍不放心:“那谁说的准,我同他本来就不对付……”“即便他要违誓,也无妨。”在裴筵再次大呼小叫之前,晋昭开口,“你想不想让他把吞下的两千军饷吐出来?”裴筵瞪大了眼,以为晋昭疯了:“你知不知道,他一年往唐大人那送多少银子?有他作保,你连骂段从开两句都得掂量掂量,还想让他吐银子?”晋昭道:“这事,在锦州内,确实难处理。”裴筵一声冷哼:“你还想上京里弹劾不成?人家又不傻,能放你出锦州?”“难说。”茶水入喉,晋昭笑了笑,“只怕现在,有人巴不得我快走。”祭龙王书(2)平海怒五月仲夏,暑气蒸腾,立夏方插下的秧苗,此刻已是长势大好。田间一颗颗青苗排列整齐,绿叶抽条状似水仙,色泽深碧,生机勃勃。天光炎热,弯腰除草的陈大娘背部已是被汗水浸透。一排草除完,她撑着膝盖直起身,长嘘口气,仰头对着烈日,微微眯眼,抬手遮阳。稍许,陈大娘转过身,望向田边树荫之下。一口锦州方言声音嘹亮:“晋大人!这马上要正午了,您热不热啊!不若回屋歇歇吧!别陪着我在地里晒了!”树下空气炎热,可晋昭身上却一丝汗也没有,她笑容温和,冲陈大娘摇头:“无碍,我在等人,您忙你的就好。”见树下的青年长身玉立,神色如旧,半分中了暑气的迹象也没有,陈大娘缓缓放下了手,摇摇头,心中暗道:真是个怪人,旁的官爷多是嫌脏、嫌累,不肯到这田间来,偏这新上任的御史不一样,天天往这田里钻,也不帮忙、也不指点江山,就成天逮着他们这些农户唠家常。晋昭也不再说话,望着眼前绵延不尽的青田,只觉着心旷神怡。裴筵说的不错,在这乡里田间待着,要比城中舒心的多。……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阡陌之上,忽现两道人影。“晋大人!”小顺笑容灿烂,飞掠田埂如履平地,直向晋昭奔来。晋昭向二人望去,注意力却放在傅泉手中的提篮上。竹编篮筐有些老旧,其中西瓜呈八瓣剖开,鲜红的瓜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烈阳下,晋昭走出树荫,挑了挑眉。傅泉看出她的想法,先一步开口道:“这可不是我拿人东西,这是村口林伯硬塞给我的……小顺能作证。”三言两语间,二人已走到晋昭身前。小顺点头:“傅哥说的是真的。”晋昭无奈摇头:“过几日俸禄发了,拿粮食给他老人家吧,权当易物了。”傅泉拎着竹篮走入树荫,席地而坐,取出瓜瓣递给小顺,笑道:“行。”小顺接过瓜,却没有吃,反而将瓜递给晋昭:“大人,您也吃。”晋昭却摇头拒绝了。“不用给她,她吃不了这玩意。”一边的傅泉摇头嘲笑道,“来这锦州,应酬的酒一滴不少,还整宿整宿不睡觉,这会儿倒想起张先生的医嘱了。”“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我喝过酒。”晋昭取出篮中西瓜,走到天边,冲陈大娘喊道,“大娘!吃瓜了!”“我不说?”傅泉看向晋昭的眼神愈发幸灾乐祸,“我不说,你就当张先生诊不出来了?”田里的陈大娘抬起头,蹒跚靠到田边,接过晋昭手里的瓜:“多谢大人了。”晋昭却没有回陈大娘的话,她转过头,看向傅泉,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青州来消息了?”“张先生已经到禹州了。”傅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扶微、疏罗跟着呢。”“他怎么突然想下山了?”晋昭顿时如临大敌,几个快步靠向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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