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但一定绮丽。今日,宁佳与和步溪城便是相识十一年整的故交了。逢时过节,她都老老实实陪在师父身边,早已不知上回看到这聚众尽欢的景象该有多兴奋。沾这片刻的光,她与楼上、楼下笑作一团,放怀体会那份久违的喜悦,也算实现了夙愿之一。丝缕星火融入月夜,宁佳与忽而惊醒,抓起身旁的柳如殷就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柳如殷生怕宁佳与一个不稳跌出窗外,赶忙回握。她惊魂未定,却不假思索道:“亥时,当是亥时了。”亥时?!宁佳与十一年里如何放荡不羁,终究不会自食其言,赴约更是守时。父母鲜少对她说教,父亲讲过的道理,她一直没能忘——失信于人,志士不为,智者不为。即失信于人不仅德行有亏,亦是愚蠢。她如今,不是失约又是什么?宁佳与拨开柳如殷,拔腿往外走,被端坐席间的宁展冷不丁钳住手腕。宁展与适才无肾分别,双眸迷蒙如旧,手上的却攥得人吃痛。明晰入耳的字句也在告诉宁佳与,他现在清醒无比。“你去哪。”意义心动了,就是动了。宁佳与没听出疑问的意思,与其说宁展是打听她去处,不如说是要拦她脚步。“我——”她言语未尽,宁展醉态已褪,眼神斜出凌厉的逐客之意。那目光越过宁佳与的肩,直抵以宁眉心。以宁应时得令,麻利收起自己准备的长剑及景以承的狼毫,领着其余二人离开雅间,关严门扉。景以承和柳如殷虽不明所以,也因着宁展略显骇人的架势没敢吭声,随以宁返回乘舆等候。“好了。”宁展口吻轻闲,状态却不松懈,“请继续。”宁佳与焦急不假,可按理说,步千弈是前东家,宁展是日后同舟共济的伙伴,基于听雪与青竹的关系,这会儿该坦诚些。“我与步世子有约,戌正初刻,城墙楼台。亥时了,我得尽快赶过去。”“不能去。”宁展毫无犹豫,俨如心里料定了宁佳与的答案,添补的缘由更是令人无法反驳。“你明知他们有多想杀你,还要入这显而易见的圈套?”印象中,宁展并非是第一次反对她,却没有哪次真正阻止了她行动。从前反对,或多或少带着宁展的私心。依宁佳与看,宁展会因为涉及自身的利益出言干预身边人,而不会做到足以直截左右局势走向的地步。譬如待柳如殷,宁展原不赞成以宁盲目信任这位来历可疑的女子,终究没拒绝以宁捎上柳如殷。然此番凭宁佳与如何审度宁展言行,皆未从中找到半分私欲,好像全身心站在她的处境作决断。是以这次反对,宁展格外义正词严。“想杀我的是步长微。”宁佳与如实回应着宁展所谓的“他们”。“小与,你就如此相信步千弈情愿跟他的亲生父亲反目?”宁展据理力争,以致忘了手里仍死死攥着宁佳与。“步长微那般居心叵测之人,面上越是仁慈,背地只会倍加歹毒。若步千弈当真和步长微反着来,你信么,他也是死路一条。”宁佳与深知宁展不是危言耸听,且透过言辞恳切,她几乎快要看清那些被宁展视为步长微同类的人有着何等仁善之貌了。“你的担心,也是我的顾虑。”宁佳与道,“但我从未奢望世子殿下为我与至亲敌对。此行赴约,我想劝他,日后,至少不要成为步长微作恶时刺出的尖刀。”“你要他袖手旁观?”宁展不敢苟同。“无论以你们二人的交情,还是以他与步长微的父子关系,又或是他骨子里的血性,步千弈绝不可能袖手旁观。他总会有所行动,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宁展言之凿凿,放佛匆促几面就把先前与自己形同陌路的步溪世子观得通彻,好比与步千弈相交有年者是他才对。冷冰冰的事实被掰开揉碎摆了出来,其实宁佳与何尝不明白?她是真的想看师父长命百岁,也是真想化去梦魇浇灌的执念。天下英雄和海晏河清,她心往神驰。见宁佳与沉吟,宁展终于意识到动作逾矩,遂迟滞松了手,起身道:“抱歉,我不是有意为之。”宁佳与莫名自觉贪心,无法轻易放下许多,致使自己屡屡陷入僵局进退维谷。腕骨的疼淡了,她对宁展的抱歉仅是摇头。拉住宁佳与的瞬间,宁展就瞧得出那貌似坚定的步伐异常纠结,故尽力劝止。但转念一想,他之所以热切希望与其并肩同行,不正是为宁佳与认定目标便不会轻言退缩的韧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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