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以承对七州大典的卞世子印象全无,好像从未会面,又像将会面置之脑后了。但他连宴席上人人拥簇的嘉宁大殿下的模样都记得模糊,不记得卞修远实在情理之中。是以景以承由传言认识过卞修远,其人则始终是浮于幻想的一团影。宁展和宁佳与对卞修远的略作解析,景以承已心生畏惧。无声无息的精明,较迎头袭来的刀剑和拳眼更令他胆颤。那团影是云烟夹着朔气,散于静悄悄的隆冬。万里无风起,人却遍体生寒。“照这么看,卞世子临危不乱,处境并没有我们预想的凶险”景以承为自己盲目同情深感羞耻,话音逐渐接近“嗡嗡”飞远的蚊虫。“没错。相比之下,”宁展收回目光,“跃出水面的鱼儿要危险些。”“这命案被人堵在常春堂门内传不开——如是元老先生不清楚其中利害,不就正中文官奸计了?!”景以承亟亟道。所谓鱼儿,其实指的不止元铭意。舆内,似乎只景以承没听明白。“舅姥爷确与几位老友将手书贴上官府替卞修远伸冤理枉,也跟着被衙役监押。但我私以为,”宁展慢条斯理地摆平广袖,“这不叫中计。”汴亭历经野火燎山,森森士林形如槁木。而随妖风翻滚的狂涛,不光有难更仆数的沙砾,还有苟延残喘的病树。几株仅存的病树,是同卞修远一般不为斗米折腰的方正之士,真正的清流。然越是六尘不染,越不能容忍脏水泼白衣。“即使他老人家知晓真相,亦然照做不误。元家清风,当得起百年盛名。这样的世家,”宁展道,“值得来者不断追随。”李施道元氏无情,那无情所负之人,包括元家个个九死无悔的倔性子。人不怕死,谁都劝不动,什么都拦不住。世家门前,皆有各自认定的路要走。李氏的千秋功成万骨枯,元氏的留取丹心照汗青,江氏的千金散尽还复来,韩氏的蹈节死义不留痕。沿途巨浪摧折也好,霜压雪欺也罢,哪怕残败的枯枝将面对株连蔓引,水火不避。他们与同道中人彼此扶持,齐倾身,赴湍流,不问对错,高歌猛进。来日,总能迎得柳暗花明的春。横祸接住将越过泥淖的她。乘舆在官道上跑过四日,途中经停驿站也仅是稍作休整。往往歇不到两个时辰,赶车的青竹隐士便再度挥起缰绳。奈何驶入汴州境内,路越近汴亭王城越狭窄,颠簸不止,夹道草莽蹿得近乎比人高,马车拐弯没少被盲区的坑洼拖延脚程。帘幕于几人眼前第八次乍然起飞,景以承反手扒紧脑后的窗框,为这既意外又不意外的差池做足了准备。一顿碰撞轰响,他上身是勉强贴住了车壁,下身则精准坐进以宁无比抗拒的臂弯。整架乘舆头低尾高斜倒,车身卡着凹陷边缘,两个后轮骨碌碌悬空打转。“诶哟,抱歉抱歉!”景以承使出浑身解数挪回座,身子还是随车歪着。以宁右肩抵着门框,左肩不得已和他两肩相靠。景以承想揉揉磕疼的屁股蛋,却抽不了手,小声抱怨:“阿宁,不是我说你这臂缚太硬了,坐着硌人。”景以承虽非五大三粗的块头,但怎么着是个弱冠男子,压人身上够呛。“臂缚又不是用来坐的。”以宁道。他本就被挤得有些不悦,谁知被挤的未开口,挤人的却满腔怨言。若不是他适间手快,及时抬起臂弯拦景以承,这自作聪明扒窗子的怕要直接坐他脸上才算完。宁展和宁佳与双双撑住各自两旁的车壁,尽力稳住身子。这混乱他见怪不怪,目光确认宁佳与无虞便扶舆顶下车了。“柳姐姐,还好吗?”宁佳与暂且坐主座,否则也得如景以承压住以宁一样,挤得柳如殷融车壁里不可。她左手扶座,右手捡跌地的水袋,环顾道:“大家有没有受伤?”柳如殷发丝凌乱,但总是微笑。她拨开长发,为护着脑袋,另一只手屡次与门框硬碰硬的指骨节正隐隐发痛,却说:“还好。”“我也无事!就是”碍于男女有别,景以承终究没轻易把自己屁股蛋儿疼的事情明白托出。四日缓下来,以宁已复归少言寡语,因此并未应声,只颔首致意。“先下车罢。”宁展在外呼唤,“这回陷得深。”宁佳与带头起身,缓步挪出倾斜的马车,掀了帘幕,眼前大滩避无可避的泥淖。她抬头望,宁展立于一丈外,脚边稀泥淤积。宁展悬着手臂,似要在那头接住将越过泥淖的她。自离开步溪,宁展褪了宁馨备的垂袂宽袍,换上类同隐士的利落劲装——襟不过颈,袖不离臂,革带掐腰,甲裾齐腿肚,束靴及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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