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修远终于被压实泥土的盆栽砸缩脚趾,哪怕少顷,也足够圆满他们此行。待到茶余饭后,他们谁都可以大拍胸脯,炫耀挺身与汴亭千古罪人争斗的功劳。宁展本以为,他便算是七州王室小辈中数一数二极能隐忍的角色。如今见证这位身居汴亭朝廷钦犯,目不旁视走在对卞世子而言几无苟延残息之隙的故土上,他承认人外有人。至于卞世子置元家不顾是无意疏忽、是蓄意为之,宁展没有怨言。而他的舅老爷,元铭意,会竭力赞许学生将元家人棒打不回头的劲学了去。宁佳与走近两步,伸出扇柄戳了戳抱着佩剑愣神的人。“在想什么?”宁展起身离开墙砖,边掸肩头的灰尘边答:“在想——”不堪颠簸的空囚车堪堪挪过两人眼前,整条道上惊呼接二连三。本该守着巷口右墙的宁佳与利落撤退,背靠砖面。宁展干脆跟上,同宁佳与一人一侧,脚步交错。他拢紧黑纱,扶住墙垣拐角窥察,斗笠探出两寸。近乎所有的目光转扑右侧,宁展和宁佳与不得不藏回小巷拥挤。真任寻常百姓发觉这两顶混入大流的斗笠事小,能把注意力从人人得而诛之的阶下囚处吸引走,那头形势怕是相当棘手。宁佳与无暇顾及良多,眼神越过宁展肩胛。她专注于提防其身后有无险象,没意识到自己正被同样一心探察她身后景况的宁展圈在半个环抱里,彼此两拳相隔。“怎么回事?”宁佳与盯着巷外人群扰动,严肃道,“莫非有人劫囚?”“应当不是。距离尚远,只看见一抹明黄往这边来,样式像轿辇顶盖——”宁展亦然定睛,“织锦的。”“轿辇?谁?”宁佳与眉心攒了又松,莫名不安,“不能是缙王要亲自送儿子进大牢罢。”“头戴青木冠,正八品官员的打扮。这人的脸”活结勒着宁展下颌,细汗滑过斗笠系带,和颜悦色的面孔随即映入他眼帘。“我有些印象。每年与大州重臣至汴亭发放夏粮,他都帮忙张罗发粮、登记事宜,但不知其名姓和为人。若确是八品官,重臣面前通常自称‘下官’或‘卑职’,狗腿些则自称‘小的’。此人却自称‘老夫’,可他——”“并不老?”宁佳与接道。宁展一笑,从薄纱后瞄宁佳与,道:“这么说也没错。”宁佳与没留神听他笑,整个人仍是六分归警觉、四分归推测。“那,是位夫子?”“依装束和暗桩消息看,”宁展视线在远处青木冠和一身尺寸不合的素衫上打转,“他就是汴亭州学学正,曹舍。”官辇靠近,大片混乱的言语逐渐化作少年学子齐声问候。“——拜见曹学正。”果然。“名望如此了得,公子竟未曾想过下令彻查他的姓名和为人?这般掉以轻心,”宁佳与气息平缓,“不是您作风啊。”宁展身形微滞,斗笠雷打不动,脑海却是激涌。“呵,呵呵。诸般接触下来,我观此人从未攀附谁,且随和内敛,肯吃苦、做实事,许是个值得敬重的好官,不欲追究其私事与背景。”“从,未?”纵使宁展看不见,宁佳与依然挑眉表示质疑,“公子可说我疑神疑鬼,但大忠似奸的理,想来不用我提醒。单凭这点,青竹的探子早该好生招待这位夫子了。”“小与提点的好,就得这样敲打那些不识时务的闷葫芦。你要只因我在暗桩里混个脸熟,实在屈才。不若。”宁展瞧够了曹舍一成不变的笑脸,于是低头,纱沿轻抵宁佳与斗笠。“这掌阁的位子,咱俩轮着坐?也不辜负小与对青竹费心。”“一边儿去。”宁佳与斗牛般顶开宁展,使其帽檐骤歪。她不放心,回首亲眼看了所谓的曹学正,发现轿辇行动极慢,远近犹有些距离,这才扬起银骨扇,低声恐吓:“咱们游玩来了?火烧眉毛的时候拿我开涮,幼稚。”宁展却并非玩笑,是希望宁佳与别把青竹隐士看作同僚、朋友,甚至家人。暗阁,包括其间舍生忘死的每个人,终将消逝。那离别愁苦,他想宁佳与完全不要再受第二次。“前方何人挡道——”尖嗓刺耳,冲破巷中朦胧的对视。“胆敢阻截谕旨?!”宁展和宁佳与闻声一凛,后者紧贴墙根,前者凝望事态,双双作噤声手势。为官辇开道的两位内侍头戴红顶花翎,身着褐色蟒袍、飞鹤补子,疾言厉色向几个拉车的解差发难。斗笠三言两语交互,先前老牛耕地一样迟缓的解差形同吃了灵丹妙药,拽着不胜风浪的破车冲出十数丈,把披枷带锁的犯人甩在后头,弃之如敝履。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男主真爱被大反派盯上了+番外 你好,乔小 姐 兰台不见月 今天你直播了吗[历史]+番外 然而姐姐逃不掉+番外 温柔引诱/狩婚+番外 觅欢(双重生) 娶回家的灰王子[GB] 可恶!又对恶毒万人嫌真香了! 贵女娇媚,被疯批权臣蓄谋占有 平地风雷[刑侦] 如何驯服隐藏狂犬+番外 匹诺曹女友 亲吻月亮+番外 快穿福孕女配:她缺德又霸道 去见他+番外 深度沦陷[追妻]+番外 盛夏吻痕 七零系统变成人后+番外 情书[重生]+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