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膝“喀”一声砸在滚烫的青石砖,锥入骨骼的震撞与火钳挫皮的灼辣相合,于卞修远体内将疼痛炼作毒针。数千尖冷齐头并进,狠狠报复过去八天的遭遇。仅一呼一吸,他就俨如被彻里彻外销蚀为千疮百痍的活死人。釜底游魂,万众瞩目。不消特意克制,整具备尝煎熬的躯体没有丝毫搐动。久立的右腿创巨痛深,卞修远却只任寂然的热浪刮肩又灌耳,昭示着、舒解着咬牙挺过的每一次笞刑。雕花“玩玩不妨,莫把人弄死。”……笞刑是笞、杖、徒、流、死中最轻一级,故下士的乐趣不在此。卞修远与公孙岚见面后,本可为扳倒汴亭世子锦上添花的命案成了悬头刀,时刻荡在某些人后颈上方,以致夜不得寐。中士很快收到旨令,是个只要卞修远还剩一口气就随他们处置的意思。司圜地界,不能轻易动刑把人弄死,却能派劳务把人累死。若碰上企图越狱的匹夫匹妇,方能秉公斩首。权、势、面子,从来比不得刑部。众下士哪里敢想自己会有把汴亭世子不当人处置的时候,说出去何其威风?然正经刑具少之又少,他们便自破落的西街拣些木板、竹鞭,挑卞修远右腿放肆抽打,任其身囚服无数次被冷汗浸透,再凭入夜蹿进牢房的阴风吹干。往复过了三天瘾,难免乏味。借几坛好酒配小菜从刑部偷学来一招花的,他们才明白刑部到底厉害在哪。“光晓得莽打,生打死了,有好多意思?对付这些锦衣玉食养的贵人,先扒了衣裤,围着审、轮着审。他不肯招,就动手伺候。个苕货(蠢蛋),记得了?”刑部牢头剥开下酒的炒栗,如是说。卞修远虽非锦衣玉食养的贵人,也受尽了此生莫大苦楚。四季终年,他皆是立领长衫、脚踩布履,通身常见光的地方,是长着薄唇淡目的脸蛋。沉默不语时,肖似一朵栖身雪窖的雕花,永不盛放,永不衰谢。垂危的花苞不知遭谁折去,于眉飞眼笑间高高扬起,截住直棂窗外射入牢房的几缕残阳。“吴老二,哪个教你的法子啊?真使得?”余晖罄尽,亵裤、里衣吞风坠地。两条捂得如冰霜精白的腿胡乱踢蹬,无力维护着最后的尊严。“怎不使得?你当老子孝敬刑部那老王八的酒钱白花了!再说,咱是按大人的吩咐办。难不成你想让这便宜世子好端端来、好端端走?上头第一个不乐意!”石砖溽热,其上垫了两层干草,铺盖慌手忙脚的亢奋和牛喘,以及惊厥不醒的赤身露体。“啧啧啧,这条子(身材)!娘的,比永清那些小倌正哩!”“慢着!要是他以后翻了身,哥几个脑袋不得落地啊?”“你这苕货!无怪外边是条狗都道司圜的地不比猪笼通风,放在刑部人人皆知的消息,你们倒是出去打听打听!”“么事东西?”“想早朝罢了几多时日?座上那位——”吴老二指了指天花板,“害病久矣,身子不顶事啦!这位是四处得罪人的,嘴里不会讲漂亮话,指望哪个给他翻身?”窗外时而电闪雷鸣,时而愁云惨淡。“既是这么说,爷可笑纳了!”“玩玩不妨,莫把人弄死。”风雨晦暝,重伤的下肢与饥弱似纸的腰腹统共爬上过多少手指,无人数得清。当满室令人反胃的腥臊不复满足于四处喷泻,疯了一样急需寻找爆发的激点,卞修远终于不堪其辱。他咬破唇舌,踩住那群疯子的手,气力回光返照般惊人,蒙头撞向墙砖。结束了。许是疯子们恐真将他逼死狱中,抑或拘禁临近期限,那都不再重要,总归结束了。汴亭世子即将行经观者如市的长街,受押去往刑部大牢。但卞修远想,他是有些喜悦的。他已接连五日没有看到头顶的太阳,没有感受夏令温热了。今次一见,朗朗如昨,身心回暖。此刻,卞修远浑身上下可以使劲的,是外伤居多的左腿。他在官辇前勉强支撑,目眩神摇。旁人观之,大抵撑不了半刻钟就要栽倒。脱力的左腿不断挣扎,脚掌摩擦青砖火热,寻得平稳。他硬是以一己之力站起,直视青鞋布袜的主人,毫无避讳。“你是修远?咳咳咳——”曹舍右拳捂着嘴,胸膛剧烈抽喘,左手则急不可待去扶卞修远,险些跌下座椅。内侍闪身冲到官辇右侧护曹舍,暗暗踩了他私心安排的轿夫一脚,恨这土亲戚拿不出手,尖声道:“快快快,落辇!”曹舍早有憔悴颜色,时下认出学生,眼圈更显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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