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借口如厕领他溜出寿宴的小缙王,及其繁复的大红四团龙衮服,再加那风吹就摇的身板,郑高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是没探过小缙王根骨,且专挑了把轻省的剑与其试练。结论,小缙王是杆笔。上乘的宣笔,这辈子离不开文房的那种。郑高扶着凉亭柱子叹气,劝道:“缙王殿下,您不要为难微臣了。”席上众卿及长辈轮流祝酒,卞缙早已醉眼朦胧,脸蛋、脖颈同衮服红成一片,仪态端庄如故。“将军于小王,何啻教养之恩?”他腿软神晃,立在凉亭前,“没有将军鼎力相助,小王一人,安得万千广厦?安得文士、百姓、诸位大臣宽心?可您”郑高不懂小缙王没头没尾想说什么,却了解他这欲言即止的模样多半要吐。他边悔一直没敢教娃娃饮酒,总念其文雅,宴席顶多吟诗品茗,也没几个胆大的敢越过他灌小缙王酒,笃定这玩意及冠再练不迟,边搀着他来到池塘边。池边微风拂去面颊燥热,卞缙不想吐了。他看向郑高,接着说:“您现下待小王亲厚,平日又为何百般疏离?”小缙王,郑高亲力亲为从五岁拉扯大。衣食住行他全权负责,不曾假于人手,致使他几度自嫌活成了“奶娘”。一听小缙王以“疏离”二字推翻他千言万语道不完的付出,不得了。郑高在军营惯是粗糙,为抹掉身上近似女子的阴柔,更没少逼自己邋遢。同营的兵丁三日一沐浴,他便五日一沐浴;旁人睡木床、垫粗布,他干脆合衣躺在土上入眠。久而久之,除了那身军服和晒不黑的皮肤,他形象堪比山匪草寇,遑论有无照顾小孩的细致和耐心。但他身负皇命,只得通通改过。郑高奉旨进宫,路上不断自我安慰,养个五岁的罢,又不是五个月的,何况饮食起居该老嬷嬷伺候,读书写字该御旨钦点的学士操心。皇上选中他看顾,无非由于他手握兵权,站小缙王身边好镇邪。不意小缙王年幼失怙,竟是多少嬷嬷都哄不住震荡王宫的哭声,内侍们惶恐而不能近身,生怕轻举妄动吓坏先王的独苗。直到一个英伟笔挺的身影踏入寝殿,小缙王擦拭眼泪,当即认出那是同父王一起跪领圣旨、常伴父王轿辇的“骠骑将军!”卞缙整衣敛容,小手合成拳,朝郑高作揖跪拜。郑高卸了佩剑,在满殿感激的目光中回礼。他进宫前梳洗沐浴,又换了官服,貌似有模有样,却仍手足无措,与小缙王两两相跪。不待郑高反应,小缙王蓦然三叩首,抬头时泣下沾襟,颤声道:“将军,父王是否果真弃我而去了?”“皇上和先王将殿下托付于微臣,便是舍不得殿下孤身一人,哪里是‘弃’呢?”郑高真挚道,“殿下宽心,臣父乃圣上亲封辅国大将军,前已先一步西行,为先王劈山开道;此处,有微臣助殿下拨乱反治,誓死不二。若先王在天看殿下明白为人父亲的良苦用心,步履定然安稳。”卞缙庄重提袍起身,深躬再拜,而后缓缓走近双膝跪地的郑高,步入那宽阔的胸膛。他拥着父亲留的锦囊妙计,像抓住烧毁黑暗的火,流尽了残生的泪。此后,王宫皆知小缙王只认郑将军。缙王不肯添衣,找郑将军;缙王惊梦难眠,找郑将军;缙王废寝忘食地临池学书,找郑将军;缙王上山祭祖不欲侍卫同行,找郑将军王宫、军营两头跑不是长久之计,尤其夜半入宫,得劳动一大堆宫人与他奔忙。郑高便搬进小缙王寝宫的偏殿长住,盘算着把孩子养大再说,郑家军暂由军中老将代掌。郑将军入宫伴君十年,这情状就维持了十年,是以汴亭大街小巷无人不晓将军和缙王君臣相得、亲密无间。言官不得已找到郑将军,婉词相劝——什的缙王已非稚儿,万事自有所断,可郑家军不能长年无主帅;什的缙王快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汴亭万万不能受当年先王溘然辞世、王室后继乏人的打击。话里话外,全是对郑高左右君王过甚的顾忌。如今的言官一半是先王旧臣,一半是小缙王和他这些年共商提拔的能臣,横竖与他一样,是为小缙王着想的人。那番劝言也不无道理,他转头就为小缙王选出个得力的内侍,自己理所当然搬回军营。莫不是因着这事他自作主张,惹得小缙王不悦?还是他特地上章奏请离宫,显得生分?可小缙王虽免了他许多为人臣子须遵守的规矩,毕竟是回营掌兵,怎好不声不响一走了之?届时言官又要追到军营寻他“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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