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便不愁没人为汴亭主持大局了!”旁边附和道。“诸公还等什么?如今西部事态不明,得赶紧向上禀奏,请缙王殿下裁夺啊!”“微臣陆征。”户部尚书走出人丛,跪拜殿前,“求见缙王殿下。”百官紧随其后,齐声拜道:“求见缙王殿下——”司圜史和知州不得不不跪,二人额头贴地,伏在角落噤若寒蝉。宁展揉了揉太阳穴,心道还真是计划赶不及变化,预先准备那许多,现下一半儿都没用上。“异想天开——”众人缓缓举目,展凌君等人早已退至大殿两旁,阶上仅剩一个仰面呼吼的曹学正,和一个同是跪地却面朝曹舍的吴尚书。“异想天开!”宁展上前两步,端正道:“曹舍,你可认罪?”“你们”曹舍视宁展如无物,手臂来回指着阶下蜷伏的身躯,“你们以为自己拜的是谁?你们以为汴亭的希望是谁?是我曹舍!只有我!”“先生。”吴奉颤巍巍伸手,试图拉住曹舍的素衫,“您——”“里面躺的——”曹舍反手指向缙王的寝殿,“是个将死之人!是副庸懦的躯壳!再求,他也不会起来看你们一眼!”“先生!莫要执迷不悟了!回头罢”吴奉无力撑地,“来得及啊”“回头?”曹舍笑道,“回头做什么?去怀念那青灯黄卷高过万贯家财的汴亭,去观赏兵荒马乱时为了逃命而禽兽不如的丑态?还是去重现自命清高,致使为保名节,大难临头要么以身殉葬、要么傍人篱壁的年月?你们谁想回去?吴奉?陆征?”“先生,风霜已矣。”吴奉道,“汴亭如今渐至佳境,您何苦”“那是他们逼我的!”曹舍勃然狞视宁展等人。“公孙将军,若非你们夫妻伙同世子建了那么一座寒酸的私塾,且深闭固拒,让孩子们连册新书都读不上,南街未尝没有常春堂和常先生的容身之处。展凌君,倘或您不曾贸然造访许府,凌霄姑娘,你姐姐不见得要离你而去。至于你——”他颇为复杂的眼神扫至宁佳与,有轻蔑,有讥嘲,甚至有一丝宁佳与亦然难以置信的同病相怜。直到宁展冷着脸横拦阻隔,曹舍付之一哂。“毋庸置疑,是你们亲手打破了汴亭的安宁,还妄图推翻汴亭的今天,坐看朱楼碧瓦毁于一旦。为着数万臣民安心乐业,老夫扩学宫、整书楼、汇古籍、修文典,寝食俱废、索尽枯肠,何罪之有?该与卞修远一并下狱的,是你们几个,真正的天之戮人。”“曹大人目不见睫,在下便细细数与你听。”宁佳与侃侃道,“设计半道坑害将卒,把戍边守兵用以殊死血战的军械拱手送与山匪,同恶相党,汝罪一也。纵容山匪在南北商队的必经之路上杀人越货,徇私枉法,汝罪二也。借束脩遗俗行贪墨之便,剥人身上帛,夺人口中栗,鱼肉乡里,汝罪三也。最后,拿着与山匪分赃的黑钱,加之搜刮往来走商和百姓的血本,养活那片供匪帮散寇隐匿行踪的巨菌草。这般周而复始,曹大人怕是不止家财万贯了罢?综上种种,极刑难赎。”曹舍蓦地笑开,继而失声抚掌,坦然道:“不想我曹某人在你们眼里如此不成气候。少年少女,端的是管中窥天。”“曹舍!”景以承恨声道,“你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敛财无义、草芥人命者,竟有脸自许为民着想!莫说牢狱,十八重地狱也不收你这样的恶煞!”“大错!”曹舍道,“老夫从不屑贪那点银子,更不曾挥霍百姓的血本分毫。承仁君,你也长于小州,难道不知大小州之间悬殊几许?不知高低贵贱如何划分?”多么浅显易懂的问题,想在满座群龙无首之际谋得一席尊位,不是富可敌国,便要拳头够硬。当然,二者兼备更好。而方今七州首屈一指的富贵地,当属永清。宁朝以前,墨川和永清尚能打得平手,是耗时十三年的两州大战把嘉宁和墨川耗虚了。然则,虚,是之于永清而言,其余几州的财富在嘉宁和墨川面前仍无较量之力。若问永清缘何成不了大州,一则,史无皇城前例,气运及人文底蕴不足。二则,月王即位后,永清万象更新,大有扶摇而上之势,但月王对此并无作为,似乎无意摆脱小州的名头及待遇。景以承清楚曹舍所谓悬殊,却避而不谈,固执地袒露心声:“曹大人眼里的高贵,或许就是旁人眼里的低贱。与其揣度外界永远无法统一的褒贬之说,不如摆好你在自己心里是何种地位。你最了解之人,唯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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