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旺此人,有点烂好心。听陈盛说得动人,当他真心悔过,便带了他来。正闹得不可开交,楼上带着丫环布置的罗三娘子踩着楼梯下来,轻笑一声:“我说是哪个蠢货把自己店里挑大梁的师傅给挤兑出去了,原来是陈记的东家啊?怎么你挤兑走的人,就不肯让人家再寻个饭碗,非要让人饿死不可?”陈盛不认识罗芸:“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罗芸便好心告诉他:“喏,你说的这些污蔑林家人偷的家具呢,在下不巧正是这些家具的主人!”当初罗家下定的家具,因其数量多而要求高,陈盛还被陈嵘揪去木工坊学习,虽然于他毫无进益,但到底见过成品,且印象深刻。“你胡说,这家具是罗三娘子……”陈盛说到一半便噎住了。“对啊,我正是罗三娘子。”罗三娘子平日做个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但遇上这等断人财路的泼皮,她绝不姑息,使唤身后跟着的随行护卫:“把这位陈老板好生请出去,我们店里不欢迎他!下次再在家具店看到他,直接扔进河里去!”开业前几天,林白棠便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讲过陈林两家的恩怨,总结下来便是两句话,故去的老东家陈嵘真是个大好人;而现在的少东家是个专跟林家人过不去的蠢货!她算是长见识了!宗旺眼见得陈盛被两青壮汉子往外拖,他挣扎的很厉害,边挣扎边骂林青山父子,忙跟林宝棠叮嘱一句:“跟你阿爹问候一声啊。”追着骂骂咧咧的陈盛一路出去了。林青山自铺子租下来之后,便泡在后院的木工坊,一心要做些开业当天能卖的小东西,无暇顾及外面的纷纷扰扰。店里涌进来的人渐渐多起来,便有罗三娘子带来的人从后面木工坊陆续送出一批妆奁匣子,有紫檀的、黄花梨的,还有樟木松木的。形状各异,有圆形的、正方形、长方形、还有椭圆、菱形等样式。贵重的妆奁匣子有数层之多,少则三、五层、多则七、九层,制作工艺之复杂,摆在家中梳妆台上也能将平日梳妆所用的东西全都装起来。更有外形小巧便于携带的折叠式小屉,打开之后支起镜子,还可存放简单的梳妆用具,出门春游秋游极为方便。涌进家具店的,以妇人居多,而这些妇人们不是家中有姐妹未嫁,便是有女儿待字闺中,也是进来瞧个新鲜,备不齐价格合适手艺好便能给家里的女子备份嫁妆。妇人们见到几十种不同款式的妆奁匣子错落有致的摆在各种家具上,有交错摆在书案上的,还有摆在梳妆台上的,连罗汉床上的小炕几上面也摆着一套三层黄花梨妆奁,纷纷流连不去。有银钱宽裕的已经开始询问价格,准备买了带回去,对林记家具店师傅的手艺赞不绝口,还有询问大件家具价格的。林白棠早有准备,各种家具从材质到工艺的价格罗列的清清楚楚,应付过头几位询价的妇人,后面便越来越流利。罗三娘子远远袖手观望,还跟身边的丫环赞道:“小白棠有能耐啊,放帐房里能盘帐,放铺子里还能当个小管事。”傍晚时分,热闹了一天的林记家具店终于关门闭店。林白棠喝口水,开始坐下来记帐,由罗三娘子的贴身丫环彩云核对当日收入。林宝棠收拾东西,一直窝在后面木工坊里的林青山也穿过工坊到前厅来,终于有暇打量铺子里的布置,心里暗暗计算卖出去了哪些款式的妆奁匣子。新开的店铺,总让人担心没有顾客生意不佳。托罗三娘子开业撒出去的银子,请舞狮队的银子也没白花,吸引的附近逛街的人们都来凑热闹,有些人原本只是在门口扫了一眼,却被里面摆着的攒海棠花围拔步床吸引,不由自主便走了进来。当时便有人问价。三娘子对自己的嫁妆也不甚上心,还悄悄跟林白棠叮嘱:“要是有人肯出十倍的价格,便把这张床卖了去,到时候再打一张新床,反正林师傅就在店里,怕什么?”“我可不敢!说好了借来摆一阵子,要是真卖了,往后我还怎么去府上见太太?”林白棠坚决不上她的套,免得将来成为罗家母女大战的由头。林白棠跟彩云对完帐,跟父兄报喜:“大的妆奁匣子竟然卖出去了二十二个,小的便于携带的竟一件不剩,全卖出去了!”林青山往日只管埋头在工坊干活,还从不曾关注过销售,如今自家与人合开店铺,总还是担心自己做的东西卖不出去,谁知开门生意便不错。乐桥附近原就是城内热闹的去处之一,有酒楼饭馆点心铺子书斋绸缎庄首饰胭脂铺子,却没有家具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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