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电梯溢出一声轻响,陆方池所按的一楼到了。轿厢门刚刚裂开缝隙,云祈便意有所指地瞅他,无声在说还不快滚。陆方池得罪不起这尊大佛,老老实实溜了出去。谢时依则云祈下往负一楼。他们刚才的话题,谢时依心有狐疑,却见云祈神色淡淡,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应该不想多聊,她便识趣地没问。两人依旧同坐一辆车回别墅,在后院车库下车,谢时依习惯性往前面走,云祈却喊住了她:“等下。”他从后备箱取出一个体积偏大,包装精美的购物袋,递上前:“给。”谢时依接过,不解地问:“什么啊?”提起购物袋细看,好像是蚕丝枕头。“我的睡腻了,要换,”云祈黑睫眨动,不太自然,“这个买一送一。”谢时依“哦”了声,无意识朝后备箱瞟去,似乎没发现里面还有相同包装。但云祈压低视线,冷淡瞥来,她赶紧收回目光,带着枕头进别墅,回了三楼房间。在外面折腾了一天,热汗淋漓,她先洗澡洗头,换上干爽的家居服。头发吹到七八分干,谢时依走出浴室,注意到桌上摆放的购物袋,走过去打开。从繁复又华丽的包装中解放出一只松软的枕头,看标签,枕芯和枕套全是由留种规格的茧抽丝做的,触摸的手感无与伦比的好。谢时依把枕头放床上,和从小区带来的,一直在睡的枕头做对比,高度大差不差。是她最喜欢睡的矮枕。放在旁边的手机震动一声,刘艳发来消息:【怎么样怎么样?昨晚睡了云祈没?】谢时依:“……”睡了,在梦里。她没回,将枕头的商标拍过去,关心道:【这个贵吗?】刘艳对各路奢侈品最是在行。她马上回:【不贵。】谢时依心想幸好,否则她怕自己给不起还礼。然而下一秒,刘艳发来:【就是天价而已。】谢时依:“……”刘艳:【听说这枕头主打的是舒适助眠,我前阵子失眠得厉害,都想咬牙买一个试试。】忽地,谢时依耳畔回荡早晨和云祈在走廊上的对话。甚至联想到她曾经收到过一个安眠的物件——香薰。她带来了别墅,照旧摆放在床头柜,时不时点上一回。却至今不清楚是谁送的。谢时依瞧瞧枕头,又盯盯香薰,发了好一会儿呆,敲字问出:【这款枕头可能买一送一吗?】刘艳:【开什么玩笑?奢牌之所以叫奢牌,玩的就是高高在上,藐视所有的逼格,要是像超市大甩卖一样,那还得了,花银子买过它的人,第一个冲去砸店。】谢时依一字不漏地读完消息,视线又落回那只和金价无异的枕头,良久走神。直至房门被人扣响,云祈喊她下楼吃饭。谢时依慢吞吞出去,云祈还在走廊上,摘了眼镜,百无聊赖划拉手机。听见她出来,他揣上手机,抬步朝前走。谢时依跟到他身侧,下至一楼,唇瓣抿了又抿,忍不住出声:“刘艳说了,那个牌子的枕头不可能买一送一。”云祈深沉的眸光稍有一晃,没有应声。谢时依停下脚步,落在他身后,一些如同浩浩湍流,势不可挡的话冲口而出:“我昨天晚上没有做噩梦。”云祈径直迈向餐桌的步伐一顿。谢时依眉心紧张地蹙了蹙,双手揪住衣摆,直直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有些实话,也只有在他背对,不会四目相对时,她才能攒出勇气承认:“我是梦到你了。”云祈怔了片刻,缓缓回过身,晦暗深邃地注视:“梦到我什么?”谢时依刷地埋下脑袋,避开他眼中气势逼人的锋芒,期期艾艾地回:“梦到,梦到我们还在读大学,我们,我们还在一起,你每天会跨过大半个学校来找我……”越说到后面,声量越小,近乎蚊虫嗡鸣。虽然玩弄男人的高手的刘艳笃定他对她余情未了,她这阵子也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知道他冷脸归冷脸,毒舌归毒舌,却总是带有关心照顾,但她心里就是没底。当年骗他,利用他,再决绝甩开他的人,可是她。云祈面色无波无澜,一瞬不瞬俯视,不予回应。谢时依掌心一片黏腻湿润,视线来来回回,飘在两人的脚尖,心头震开的鼓点巨大密集,轰轰如雷。顺滑思绪都快被炸得四分五裂,交错缠绕,乱成一桶浆糊。趁着大脑尚有几丝通畅,谢时依一咬牙,一鼓作气地说:“我做梦的时候,挺,挺开心的。”云祈眼睫快速闪烁两下,双瞳愈加深沉,化不开的浓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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