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花捣鼓了一晚上的甜汤底和荔枝蜜,胳膊发酸。好在次日雨完全停住,天光微亮,她勉强用酸透了的胳膊推开门的一条缝,冷不丁被外面排队的人吓了一跳。这大清早的,队伍竟然看不到头!排在最前头的曹小娘子探头道:“听说红楼明天听戏免费,是真是假?”张春花懵道:“是,但是饮品原价!且只限五百人!”“那是在这儿排队吧?”“对!”张春花看着门外那一张张期待的脸,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出现春日楼那日踩踏事故。“稍等片刻!马上!”张春花说完“啪”一声关门,随即扯着喉咙喊人。不多时,红楼女工们依次洗漱好下楼,红楼大门再度打开。出入口被一张巨大的木桌抵住,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曹小娘子排在最前头,自然看到里头忙碌一宿的样子,她有些不安:“我是不是来太早打扰你们了?”眼前那小姑娘浮现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哪儿的话!能接待您这样的贵客是红楼的荣幸!抱歉让您在寒风中等待许久,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发放入场券。”不错。这笑容标准、说话周到,让人觉得从里到外的妥帖,这是红楼的风格!张春花手脚麻利,将一张纸撕成两半,曹小娘子便看到桌子上摆放着厚厚一沓黄纸,上面画着各种简易图案,她拿着这半条纸张,又听那小姑娘笑着解释道:“这是入场券,每一张纸条上都有图案和数字,一分为二,明日您来红楼后先报数字,再拿给我验券即可。”“这倒是个好法子!”曹小娘子将那张券小心叠放好,“又简单又能防止别人冒充。”“您可得收好,若有遗失概不负责。”风铃一摇,便是下一位。曹小娘子只能退到一边,她瞧着红楼今日刚开门,门前便聚集了这许多人,若非下雨天她睡不着,便想着提前来排队,说不准还抢不到这入场券呢!曹小娘子自然是认得字的,她看一眼红楼门口摆出来的招牌。“芝兰同气,四海姊妹共长安。”“荆钗连袂,一方风雨一方晴。”“愿天下峨眉相携以月,相照于灯,蓬山无远,皆为故庭。”曹小娘子忍不住称赞:“好诗!好词!”旁边那几个排队的妇人闻言忍不住凑上来,“大妹子,这上面写的啥?你大声给咱们念念!”曹小娘子又念了一遍,见众人云里雾里,便笑着解释道:“芝兰同气,是说天下女子都是姐妹,我们要团结同心。不管贫穷富贵,女子们都该破除隔阂,互帮互助,亲如近邻。”张春花闻言立刻跟上,小姑娘朝气足,声音响,“我家掌柜听说春日楼挣女客的钱,还侮辱女客,便十分生气。她说女子在天地间存活本就不易,合该互帮互助亲如姐妹才是!”张春花顺势操起桌上的木棒敲得砰砰响,“所以我们东家说,要在播州城里刮起一阵过妇女节的风潮!明个儿城里凡是门口挂着‘妇女节’牌子的商铺,店内商品一律五折!”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有序排队的小娘子们闻言立刻开始躁动,“竟然是真的?难怪我刚才从南城那边过来就看到那胭脂铺子挂起了红绸,还说什么过妇女节打折?让我明天一定去店里照顾生意!”“这位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挂了牌子的都打折?”“妇女节?是专门为咱们妇人定的节日?哎哟,怎么还冒出个节日来?”“那好,明天听完红楼这新戏,下午就逛街去!对了,其他店里打五折,红楼是不是也打五折?”当下有人立刻反驳:“红楼不打折!只免费听戏!大家可别听错了!也别乱传!”“哎哟,那明儿个咱岂不是跟妇人太太们坐一起听戏?”若真能见着官太太们,这红楼倒也值得一去。曹小娘子是进过红楼的,因此她便纳闷:二楼那点场子怎么坐得下五百个人!没曾想,二楼还真坐得下!次日曹小娘子饶过一楼曲径,走过熟悉的接待处,再上二楼,曹小娘子险些没叫出声来!二楼下的庭院三面墙全部被拆,一张张条凳被码得整整齐齐,乌泱泱的人头攒动,竟比春日楼那一日还要热闹。可是,这许多人却丝毫不显杂乱。官太太们是红楼会员,有专人引导至二楼台阶沙发座椅处,验券的娘子们则坐条凳。四面都是人头,着鹅黄色工服的女工们灵巧穿梭期间,虽有吵嚷,却算是安静。“三排四十六号,曹小娘子…您的座位在这里!”着粉色工服的是红楼临时招聘的女工,她们只帮忙跑腿和做一些杂事,据说各个嘴甜又勤快,笑容比蜜汁儿还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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