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用力的闭了闭眼,眼泪一颗一颗砸在衣摆上,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怎么舍得将女儿推入火坑?可……“可是芝芝,说到底,你弟弟才是我们家中唯一的指望,你要是不嫁日后你弟弟该怎么办?”林母一边说一边流泪,甚至要给林芝跪下。“芝芝,算娘求求你了,你就高抬贵手给你弟弟一条生路吧,咱们全家人就指着你呢,要是日后你弟弟娶不上媳妇,我和你爹该怎么向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芝芝,我和你爹养大你不容易,如今也到了你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林母泪流满面,字字句句都说着心疼女儿。可是偏偏,她与冷漠心硬的林父站在一处,无论如何都不肯给自己女儿一条生路。林父满脸厌烦的看了一眼林芝,只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矫情无比,没有那千金小姐的命,却偏生得了千金小姐的病。“那高屠户只是吃醉了酒才会做错事。”“白日里他是不打人的。”“再说了,他前头几个娘子,不就是拦着他吃酒,还要在他吃酒时与他争吵,才会引得他失手杀了人吗?”林父满脸不耐烦的皱着眉头,他和高屠户都是男人,这使得他下意识的就和那杀了三个妻子的高屠户站在同一个立场。尽管高屠户杀人害命板上钉钉。他仍会潜意识的与对方处在同一个阵营,去睁大眼睛挑寻被高屠户杀死的受害者的错处。若是寻不着,自己编也要编一两个出来。“都是那些女人不好,男人无非因为要养家,肩上担子过分的重,这才借酒消愁。”“偏生她们目光短浅,还不知道心疼男人,便是死了,也是她们活该。”林父厌恶的看着林芝,又面露出几分警告。“你给我记住了,日后你嫁给了高屠户,并不能像前三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一样拦着你男人吃酒。”“他要是喝醉了,你就在一旁为他洗衣裳,为他倒茶,看着他一点,免得夜里喝醉了酒不醒事儿。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待他好,他自然也会待你好。”林父自认为自己的女儿同旁人不一样。他将林芝调教的还算是懂事。林芝以后嫁给高屠户,不说能多给高屠户长脸,但至少能是个懂事的婆娘,洗衣做饭这些,是不在话下。倒不会因此丢了林家的人。林母深觉林父的话在理,立刻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一旁帮腔。“是啊芝芝,你父亲说的没错!”“只有那些不知检点,不知道怎么心疼男人,还成日里只会给男人添堵的女人才会受到这样的下场。”“芝芝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和你爹把你教养的乖巧懂事,那高屠户又怎么舍得打你呢?他疼你还来不及呢!”林母一脸笃定,仿佛她就确信了,只要按照她和林父说的做,林芝就一定会在成亲后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一定会夫君疼爱,儿子孝顺。而她们林家也会因此蒸蒸日上。然而,林芝只是沉默着,死死的盯着他们。她这直勾勾的眼神,令林母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她今日的表现特别瘆人。“芝芝,你……你怎么不说话!”林母觉得瘆人之余,又抬了抬手,作势要打林芝。林芝忽然之间就笑了。“娘,刚才是你说我只要乖巧懂事,我嫁过去之后,高屠户就不会打我,反而还会护着我,会疼我还来不及,是这样吗?”林母听到这话便笑着把手放下了,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芝芝啊,你能想到这里就很好,你放心好了,你嫁过去,那高屠户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懂事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林芝咀嚼了一下这段话,忽然之间抬起头问出了那一句灵魂质问,“娘你说,只有乖巧懂事的人才不会挨打,又说我这般懂事,那高屠户竟然不舍得打我。”“呵,既然爹和娘都觉得我乖巧懂事,那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会遭到你们数不清的毒打?”她说着,就把自己的袖子捋了上去,上面是狰狞交错的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的表情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的质问,“我身上的这些伤疤从何而来?”“连我亲爹亲娘,都会下死手打我,你们凭什么觉得,那高屠户就会放过我呢?!”她这话问的那样干脆利落。轻而易举的撕碎了她和林父林母之间最后一层遮羞布。林父林母骤然之间变了脸色。林父拿起手里的棍棒就要去打林芝,他额上轻轻狠狠绽出,五官狰狞成一团,拿着棍棒打女儿的样子,竟与高屠户拿着屠刀砍妻子的模样重重叠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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