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子提稳药箱,我们回家吃饭了。”陆江年驾着马车,带她回到镇上,到了地方的时候,他掀开车帘,看到她睡着的模样,眼睛染上了温柔的笑意。他将人轻轻抱在怀里,元婉如迷瞪瞪睁开了眼睛:“到了?”陆江年柔声道:“你接着睡,等会我再喊你。”元婉如却是睡不着了。她懒懒依偎在他怀里,“后日记得提醒我,去给狗蛋换一次药。”“好。”见证新生大丰镇的日子,像溪水淌过卵石般清澈舒缓。陆江年和元婉如并肩而行,当真过上了快活似神仙的逍遥日子。每天一大清早,陆江年便会将饭食准备好,等待元婉如睡饱起床,用过早膳之后,他们便背着轻便的药囊出门了。去向哪里?全凭心意。或是应了镇上某户人家的邀约,或是循着山野小径去寻觅几味应季的草药,又或者只是随意走走,看看哪个村子有需要医治的病人。陆江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纯粹。这与他年少时想象中仗剑天涯的豪情不同,也迥异于过往岁月里那些不得不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日子。如今这日子,是褪去了所有沉重算计的轻盈。肩上背的只有药草和简单的行囊,心里装的只有眼前的山川草木、身边人的温言笑语,以及下一个路口可能遇到的、需要他们一臂之力的乡邻。“无事一身轻”——这五个字,他如今才算是咂摸透了其中的真味,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松快。游医的生活,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无拘无束的自在感。不必困守于一间医馆,不必周旋于复杂的人情世故。天地是他们的诊室,清风是他们的门帘。有时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为老翁扎上几针,有时在田埂边为扭了脚的农妇正骨敷药,有时在山涧为嬉闹磕破皮的孩童清洗包扎。报酬?常常不过是一把带着泥土清香的时蔬,几枚温热的鸡蛋,或是一碗清甜的泉水。这种以医术直接换取人间烟火的质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而这份简单充实的生活,因为他身畔的女人,变得更加圆满,妙不可言。日头西斜,倦鸟归林,他们踏着暮色并肩归家。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飘散着炊烟和草叶的混合气息。陆江年侧头看看身边人恬静的侧脸,再看看远处被夕阳染成暖橘色的屋檐,心头便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熨帖。年少时那个关于自由、关于踏遍青山、关于行侠仗义的模糊梦想,兜兜转转,竟在此时此地,以这样一种最惬意、最温暖的方式实现了。更美妙的是,这条洒满夕阳的路上,不是他独自一人的身影。有人分享这晨露暮霭,有人懂得这粗茶淡饭里的真趣,有人与他一起,在这方小小的、安宁的天地里,将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如同品一杯经年陈酿,越品越醇厚,越品越觉得,这便是人间至乐。-这天,路过一个村庄,他们遇上了难产的妇人。产妇的呻吟早已耗尽了气力,转为细若游丝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产婆满头大汗,双手沾满血污,声音带着哭腔:“不行了……孩子头卡住了,出不来啊!这、这是‘倒生’,要命啊!”元婉如对着产房外,脸色煞白的汉子说:“我是大夫,让我进去看看。”陆江年不适合跟进去,只能等在外头。她一脸肃然踏进产房,迅速检查产妇状态。“别慌,不会有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屋里的慌乱。她上前一步,取代了接生婆的位置,温热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肚皮,以一种令人屏息的专注,精确轻柔而有力地触诊。片刻,她沉声确认:“枕骨在右后方。”“帮我扶住她!”她果断下令。产婆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协助产妇抬起沉重的身体。元婉如动作迅捷而轻柔,指导产妇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双膝跪伏,胸部尽量贴近床板,臀部高高抬起。“保持住,尽量放松吸气。”她一边稳定产妇,一边将目光投向自己的药箱。拿出苏老爹送给她的金针,她捻起其中最长的一根,消毒后,屏息凝神,精准地刺入产妇腰骶部的关键穴位,手法快如闪电,深刺得宜,针尾微微颤动。“啊……”产妇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并非剧痛,而是一种奇异的酸胀感扩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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