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应泊跟上来,“等我们平安下了山,论功行赏也有你一份。”“根据嫌疑人的供述,他们是把任倩带到村口,再由买家自己领走。”方彗仍然警觉地观望着村民们的举动,“我们来晚了,他们一定已经把人藏起来了。”“倩倩很聪明,既然能想到在彤彤衣领上缝盲文求救的办法,那她一定会留记号给我们的。”卢安棠默默攥拳。她在墙根边摸了两根棍子,一根自己拿着,另一根递给应泊。“真轮到咱俩动手的时候,棍子也不管用了。”应泊接了下来,失笑说。左右手里多了武器,他用棍子重重顶了下泽旺的后腰:“副局长,你觉得他们会把人藏在哪里?”“啊?我?我不知道……”泽旺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应泊轻蔑地笑笑,他原本一直担心自己一介书生可能会给路从辜添麻烦,可现在这位副局长的表现甚至不如身负重伤在海上漂流的自己,他便也莫名地生出了一种优越感。借着手机的光,他们小心地环视着周遭的环境。雨渐有停歇的势头,碉楼剪影戳在墨色天幕下,表面浮着层薄霜似的月光。这村子民族风情的细节随处可见,玛尼堆旁的老树蜷着枝桠,光秃秃的指节间卡着片经幡残角,被夜风撕扯得猎猎作响,仿佛要抓住什么逃窜的魂灵似的。目光抛向更远处,雪山在月光下显了形,银白的脊梁起伏如卧佛。“我很早就想来这种地方旅行。”应泊有意无意地凑到路从辜旁边,“没想到能跟你一起,还是通过这种方式。”“任务结束后,我们在附近逛一逛。”方彗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这里似乎没什么女人和孩子呢。”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动静,村里的妇女孩子应该点起灯守在家里。可他们走了约有五百米,路过了不下十户人家,屋内都是漆黑一片,听不见半句人语,仿佛全村的人都被集结到了村口似的。路过一扇漏风的木格窗,里面终于漏出了一星昏黄的灯火,忽明忽暗地舔着墙上褪色的莲花生大士像——那画像原是金箔勾的眉眼,如今被烟熏火燎得模糊不清,倒比白日里更像活着的菩萨。卢安棠望着那菩萨,越看越觉心慌,问道:“喂,你们这里没有什么把人骨人皮做成锅碗瓢盆的习俗吧?”“我们……我们已经脱贫了,不做那种事了。”泽旺悻悻地。身后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想来是村民们一直悄悄跟在后面,但不敢真的对他们动武。行至一户人家的后部,忽地一声碰撞的重响惊动了树上的鸟,几人神经猛地绷紧,朝声响的方向看去——原是一座牛棚,棚里老牛在焦躁地踢打着什么。几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不过,以牛的脾气,似乎不大可能在深夜突然变得暴躁,除非是有什么激怒了它。想到这儿,路从辜又一次用枪指着泽旺的脑门,吩咐说:“你,过去探路。”“又是我?”泽旺失声惊叫。可黑洞洞的枪口不会跟他讲道理,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泥水,壮了壮胆,蹒跚地走向牛棚。其余人等在外面,路从辜始终冷冷地注视着泽旺的一举一动,见他在牛棚里蹲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对天又是一枪警告。泽旺跌坐在地,心都块跳出了嗓子眼,只能一下下拍着胸膛平复心情,远远地呼唤他们:“你们过来看!”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慢慢靠近。老牛仍在不住发出躁动的鼻音,他们向着泽旺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老牛的食槽,已经被踢得缺了口。不明白泽旺在卖什么关子,几人一同蹲下来,用手拨弄着食槽里的草料。老牛的蹄子时不时地落在应泊背上,踹得他五脏六腑生疼。他回过头看着泽旺,不耐烦道:“把牛按好了。”说完,他又转回来。草料大概许多天都没有换过了,天气热,再加上连天阴雨,里面已经沤成了泥,发出刺鼻的腐烂气味。怪不得老牛要发怒,干活还没饭吃,碗里只有馊饭。应泊曾有同学选调到贫困山区参与脱贫工作,回来后整个人老了十岁,在饭桌上跟他们絮絮叨叨地讲自己的经历:有的群众会把下发用来干活的牛杀掉吃肉,导致脱贫工作根本进行不下去,或者刚脱贫又返贫;光棍则每天混吃等死,威逼干部给他发个老婆,不然别想让他配合工作。应泊这样想着,不自觉地用手里的木棍搅动食槽。顶上的烂泥被他拨到一边,底下却并未如料想一般是木制的槽底,反倒出现了……一角衣服?另外三人也被衣角吸引,把烂泥都清理出去,拎起那衣服抖开来看。尽管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但也能足够他们分辨出来,那是一件颜色鲜艳的连衣裙,明显不是这里的村民会穿在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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