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明天还要上班呢……”“就一会儿……”“你刚才也说一会儿,这都几点了?”海面的浓雾四散开来,大脑也终于变得清明。应泊喉间泄出一声留连的轻叹,还是妥协了:“……我抱你去洗一洗。”“明天早上再说吧,很困……”路从辜双手环着他,没有一丝起身的意思,“每次结束都很困……”应泊撑起身子,简单清理了残局,又躺回去:“好……睡吧,我在这里。”纱帘被夜风灌满,鼓成白帆,一如玻璃缸里的金鱼甩尾荡开涟漪,搅碎了满室溶溶的月色。楼外枝桠横斜如泼墨,倒把月亮裁成几片参差的银箔,斑斑驳驳投在纱帘上。枝头已经有蝉鸣了,声音在夏夜里拖得老长,忽然有夜鸟或是蝙蝠掠过窗角,惊得众蝉止住了嘶鸣。“出汗了?我把空调打开。”“嗯。”路从辜背对着他,虽然热,但又舍不得从怀抱里挣脱出来。嘴上说困,可真放空下来,又睡不着了——也许失眠的毛病也会传染。“我还是想问你……”应泊欲言又止。“问吧。”“真的可以问?”“有什么不能问的?”路从辜调整了一下睡姿,“我又没有那么多秘密。”又被挖苦了,应泊也不恼,顺势环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狗哥为什么要告诉你翟敏死了?”彼时在精神病院,路从辜的口型正是“狗哥”两个字,而那以掌为刀的手势也暗示着此人脸上有一道疤。“……原来是想问这个。”路从辜把脸埋在枕头里,哑然一笑,“有求于我,这么说你会接受吗?”“不会是求你查明真相,还赵董一个清白吧?”应泊半是调侃半是推测道。如果按照他杀的角度,翟敏曾经和赵玉生走得很近,既然赵玉良对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势必不可能放过翟敏,何况医院还是赵玉良名下的产业,更加重了他的嫌疑。“不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应泊平躺,望着天花板出神。“不觉得,我相信狗哥。”路从辜一反常态,大咧咧地没有多疑。应泊翻身,两手撑在枕头边,歪头观察他:“又要睡了?”路从辜点点头,又说:“如果你不想让我睡,我也可以再陪你一会儿。”“小棠给我讲了一件事,是关于你的。”应泊干脆趴在他身上,“但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哦?有什么事是她知道你不知道的?”“田承平……是叫这个名字吧?”应泊开门见山,“他是你的老前辈,或许就像夏怀瑾主任之于我,据说,田队长在针对605爆炸案的侦查任务中牺牲了?”路从辜一顿,含含糊糊地回答:“是。”投石问路不起效果,应泊没急着跟上话,见路从辜的确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才说:“还在骗我?”“这种事情……骗你干什么?”路从辜岔开话题,“都过去了,睡吧,我明天早上想吃你做的面条。”“可以做,但我有心事的时候,会把锅烧糊。”应泊依然不依不饶。路从辜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装傻说:“那我只好去单位食堂吃了。”套话失败,应泊挫败地闭上眼:“打卤面还是炸酱面?”“双拼。”路从辜跟自己的肚皮学会了有需求就直说。听不到应泊吱声,他又耍赖似的在应泊腰窝上抓了一把:“给我讲个故事,等我睡着你再睡。”应泊无奈,一只手拍打着他的后背,口中漫漫地讲起来:“从前有一只小熊,它非常喜欢睡觉,每天都会睡很久。有一天,它的妈妈对它说:‘小熊啊,你不能总是睡觉,你要学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只是一个随意攒出的故事,应泊打了个哈欠,已经有些不清楚自己在讲什么了:“小熊听了妈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它决定……第二天就起床去学一些新的本领。”“嗯……然后呢?”路从辜声音渐弱。看着路从辜昏昏欲睡的模样,应泊嘴角微扬,继续轻声说:“然后啊,小熊……”他故意停顿,见路从辜没有追问,才凑到耳边气声轻语:“睡着了。”可惜,第二天,小熊和厨子既没有吃上打卤面,也没有吃上炸酱面,因为厨子睡过头了。应泊迷蒙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摸来手机看时间,已经八点了,他连闹钟都没听见。路从辜站在床边系皮带,见他醒来便投来目光:“还困吗?”“困。”应泊坐起来,揉揉自己的脸,“昨天不是上过班吗?怎么今天还要上班……”“昨天是加班,算你自愿,螺丝钉。”路从辜帮他翻出衣服,“起床吧,我打电话让肖恩嘱咐食堂留了早饭,给你也留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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