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案底?精神病史?”“都查了——没有。成绩还不错,是土木工程系的。但从昨晚开始监控就没再出现他的踪迹,直到今天来报案。”应泊眉头轻动:“学校有说他去哪了吗?”“导员说临近毕业,很多学生都会出去实习旅行,学校不可能顾及所有人。”路从辜看了一眼仍坐在观察室角落的阮捷:“再问他一遍,看他现在能不能说清楚他见到的‘殉道者’到底是谁。”不到十分钟后,阮捷已被带入单独观察间。他精神状况有明显改善,不再喃喃自语,也能和人对话。他洗了脸,换了套临时衣服,整个人虽然仍然憔悴,但眼神开始聚焦。路从辜和应泊一同坐在单面玻璃后的暗室中,注视着那张年轻却已经深深印下某种阴影的脸。民警开门坐下,尝试引导式谈话:“阮捷,你现在很安全。你把信送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想说?”阮捷低着头,双手交握在一起,骨节发白。片刻后,他声音嘶哑,却每个字都清晰:“我……是唯一活下来的。”这句话让监控室里瞬间静了一瞬。民警一动不动:“什么叫唯一?”阮捷的喉结动了一下,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我们……被关在一个地方……一个废弃的化工厂。”他略略一停,补充说:“我们有五个人。”“被谁关的?”“一个男人。”阮捷抬起头,眼神里布满未散的恐惧,“他说他是殉道者。”他咬牙似乎要说出更重要的内容,表情几次挣扎,像在压抑记忆深处那些无法承受的细节。“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一个人……他说那人是地方贪官,叫‘付科长’。他把我们和那个付科长一起关进去,不给我们吃饭,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灭,屋里全是化工废料的味道。三天后,他出现了。”应泊坐在监控后面,身子一震。路从辜双臂交叉,眉头已皱紧。“他说……要我们玩个游戏。”阮捷说到这里,开始颤抖,声音已经哽咽:“他说——只要我们之中有人能杀掉那个‘付科长’,那个人就能自由离开,但其他人都会死。”“如果没人动手,五个人都能活……只要等到警方找到我们。”民警慢慢把记录笔推近:“然后呢?”阮捷脸色发白,声音像是从喉头硬生生拽出来的:“我杀了他。”沉默。没有人说话。空气像被压进冰柜,连空气的震动都被凝固。“为什么?”民警轻声问。阮捷一时间无法回答。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像经历一场长时间脱水的挣扎。他两手撑在腿上,呼吸急促,声音忽然拔高:“你以为我们不想活吗?!”“他手里有枪,一直盯着我们,我们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他说如果我们合力反抗,全体处决——我们五个人每天都在听付科长哭着求我们放他走,他说他有家有小孩,说他根本没贪,说那是栽赃——”他眼神涣散:“可那人每天只放一次水和干粮,固定时间放,想吃饱就得抢,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断水断粮?”“……第五天。”他忽然顿住,沉默了一阵才继续,“我动了手。那天凌晨,付科长体力透支,躺着睡着了,我拿了管道上的一截铁杆,把他……打死了。”他说出这句话时声音极轻极细,却重得像铁水泼在地面上。“第二天早上,我的房间门开了,地上放着新衣服,还有这封信。其他人……没等到警方。他说游戏结束,而我做了‘人类真实的选择’。”“然后呢?”民警问。“然后……放毒,其他人都被毒死了。”应泊整个人僵住,脸色骤然苍白,额角的静脉突起。路从辜没看他,只低声问向下属:“这地方,查得到吗?”“已经锁定市郊那片废旧工业区,化工厂确实存在,但早在五年前就废弃封存。”“去现场。”路从辜已起身,转头看向应泊:“现在就出发。”应泊站起身,却像是被什么牵住脚。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玻璃隔开的年轻人——他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快感,只有惊悸、悔意、沉沉的绝望。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封还未拆开的信,掌心已满是汗意,唇角发紧,嗓子像被灰尘糊住。良久,他像病人自己揭开尚未结痂的伤口,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剥开封口。纸张摩擦的声音极其微弱,却仿佛在耳边炸响。信只有一页,字迹熟悉得刺眼,一如既往的工整、冷静、几乎近乎病态的克制。墨水浓淡适中,每一笔都像是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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