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皱着眉头:“那怎么办?”张军医沉思后,说:“我有两副草药,一副草药可以助人进入深眠,另外一副可以将人从深眠中唤醒。”“可以让沈大人陷入沉睡,每日只需醒过来一个时辰处理必要的公务即可。”沈长胤憔悴疲惫,摇了摇头:“一个时辰不够。”谢煜毫不犹豫,“够了。”她几乎是用威胁的眼神在看向沈长胤的。沈长胤看出她眼中的坚持,最终疲惫地闭上了眼,算是默许。张军医还有些药材要准备,定下了两日之后开始用药。用药当天,谢煜从东宫处理完公务出来,骑马回府。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小摊子琳琅满目,各家店主叫卖的声音不绝。却有一大片人群围住一个小摊子。谢煜居高临下,看见里面是一个摆摊的道士,正口若悬河地兜售着平安符:“送家人送友人都行,心诚则灵啊!”谢煜向来不信这个,还在心底嘲笑这个道士卖符纸的话术还没她的好,打马继续向前走。身后却传来大声的吆喝:“无病无灾的啊!保平安的,不受病痛侵蚀!”谢煜勒住马绳,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挤进人群,扔了钱,“平安符,最贵的。”道士喜笑颜开,收了钱,把一个皇纸平安符放到她手里。谢煜攥着平安符,回了王府里。王府里气氛凝重,张军医端着熬好的药站站在床旁边。老金手里拿着一碗符水和一根杨柳枝,正准备洒扫“去病气”。沈长胤半倚在床上,虽虚弱,眉宇间却带着惯常的疏冷,揉着额角:“…不必了。我不信这个。”谢煜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小小的、带着街市烟火气的平安符悄悄塞进了沈长胤身下的被褥里。她抬眼,顺着沈长胤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安抚:“嗯,我俩都不信这个,别洒了。或者…别在卧房洒了,沿院子洒一圈吧。”老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长胤,应了一声,端着符水出去了。沈长胤接过张军医递来的药,看着谢煜:“我睡着的时候,不可以喜欢别人。”谢煜认真点头,“我恨整个人类,除了你。”作为整个人类的一份子的张军医翻了个白眼。沈长胤喝完了药,陷入药物带来的深度沉睡,此后每天都只清醒一个时辰。在那一个时辰里,谢煜亲眼看着朱听、老金等心腹排着队,将一份份紧急公文、军务呈到她面前,看着她强撑着病体,用沙哑的声音快速做出决断,条理依旧清晰,却掩不住眉宇间浓重的疲惫和精力被迅速抽干的虚弱。仅仅过了天,谢煜便无法忍受了。那天傍晚,她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堂屋门口,迎接着等待沈长胤“清醒时间”的下属们。“此路是我开,谁都别过了。”她摆摆手:“谁也别想打扰沈长胤休息了。”下属们拿着手里的文书,愁眉苦脸,“可是……可是属下们真的不敢做决定啊。”平生最痛恨上班工作的谢煜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来吧拿来吧,我来替她工作好了吧。”老金和朱听率先喜笑颜开,把资料往她手里一放,快快乐乐的走了。剩下的人也都将文书放到了谢煜手里。从那天起,谢煜的书案便搬进了沈长胤的卧房。她白天在东宫处理自己的事务,晚上便回到这里,在灯下批阅本该由沈长胤处理的卷宗,下达指令。她与沈长胤的决策风格迥异,竟也压住了局面。她处理江南水师后续安置的棘手问题,驳回某些官员趁沈长胤病重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协调威武军与特种营的防务交接……事无巨细。在大量的工作中,她迅速成长起来,偶尔姜芳来找她的时候都会啧啧称奇。朝中的文武百官也对她大为改观,支持她的人明显更多了。倦极时,她便伏在案上小憩,或者干脆靠着床架,守着沈长胤沉沉睡去。侍女或张军医端药进来,常常看到这一幕,这时谢煜就会猛地惊醒,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困得直点头。劝她去隔壁好好休息,她只是摆摆手,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没事…我守着。”有一日,张军医在离开前忽然低声感慨:“谁能想到,您二位如今却像个真妻妻一般了。”谢煜闻言一怔。她这才想起自己与沈长胤的婚姻,其实本质上是一场基于利益的联姻。张军医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烛火的哔剥声和沈长胤均匀绵长的呼吸。谢煜静静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长久、如此清晰地看到沈长胤毫无防备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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