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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第1页）

梦里的月光也是这般亮，却不是洒在江南的卧房，而是落在漱芳斋熟悉的雕花窗棂上。紫檀木的琴案摆在窗边，上面放着架古筝，弦柱上还缠着去年系的红绸带。紫薇穿着件藕荷色的襦裙，正坐在琴案前调弦，指尖划过琴弦，发出清越的声响，听见脚步声回头，眉眼弯成了月牙：“小燕子，你可算来了，我教你弹《平沙落雁》好不好？”小燕子跑过去，裙摆扫过地上的蒲团，带起阵熟悉的檀香。她蹲在琴案旁，看着古筝上的弦，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紫薇，你教我弹古筝，我给你弹古琴曲好不好？我现在会弹《钟磬音》了，方丈师父说我弹得有进步呢！”紫薇笑着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指尖温温的：“好啊，我还没听过你弹古琴呢。”她把古筝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你的古琴呢？带来了吗？”“带来了！”小燕子刚想说放在廊下，却忽然发现手里空空的，廊下的影子也变得模糊。她着急地四处看，漱芳斋的门忽然变得很远，紫薇的身影也渐渐淡了，只有声音还飘在风里：“小燕子，我等你……”“紫薇！”小燕子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窗外的月光依旧亮，卧房里的陈设清晰可见：雕花的拔步床，墙上挂着她画的《荷花图》，案上的青瓷瓶插着新鲜的茉莉，香气清幽。原来又是梦。她抬手按在胸口，心跳得厉害，指尖冰凉。梦里紫薇的笑容那么真切，连指尖的温度都记得清楚，可醒来只有满室的寂静。她吸了吸鼻子，忽然发现眼角湿了，赶紧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像断了线的珠子。“傻丫头，做梦了？”门外传来李氏轻柔的声音，接着门被轻轻推开，李氏端着盏安神汤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件薄披风，“听见你喊出声，是不是魇着了？”小燕子赶紧躺好，把被子拉到下巴，含糊地应：“没……没有，娘，我就是翻身不小心撞着床头了。”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怕被看出哭过。李氏走到床边，借着月光看见女儿红红的眼角，心里疼了疼。她把披风盖在女儿肩上，舀了勺安神汤递到她嘴边，声音软得像棉花：“定是练琴太累了，这几日你总熬夜。来，喝点汤暖暖。”温热的汤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百合香，小燕子的心渐渐定了些。她看着母亲鬓边的银丝，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忽然伸手抱住李氏的腰，把脸埋在她怀里：“娘，我刚才梦见个姐姐，她对我可好了，教我弹琴……”李氏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是个好兆头呢，说明咱们慈儿人缘好，连梦里都有姐姐疼。”她指尖梳着女儿散乱的发丝，“是不是想找个伴儿了？等过几日，娘带你去王夫人府上，她家有个女儿和你般大，性子也好。”“不要。”小燕子摇摇头，声音闷闷的，“我有大哥就够了，还有爹娘。”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娘，你说这世上会不会有个人，明明没见过，却觉得特别亲？就像……就像上辈子就认识似的？”李氏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傻话，哪有什么上辈子。不过缘分这东西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了。”她把空碗放在案上，替女儿掖好被角，“快睡吧，天快亮了，明日还要跟周先生学画呢。”李氏走后，小燕子睁着眼睛看月光，再也睡不着了。她悄悄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夏夜的风带着荷塘的清香吹进来，拂在脸上凉凉的，远处的蛙声还在唱，却不像刚才那般吵了。她想起梦里紫薇的话，忽然走到案前，拿起那把小巧的古琴——这是父亲特意为她定制的，比寻常古琴小些，更适合她的手。她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指尖轻轻拨了下琴弦，清越的音在寂静的夜里散开，像滴落在玉盘上的水珠。“紫薇，我弹《钟磬音》给你听好不好？”她对着月光轻声说，指尖在琴弦上落下，旋律缓缓流淌。起初还有些生涩，弹着弹着却渐渐流畅起来，琴声里有寒山寺的钟声，有江南的月光，还有说不清的牵挂。她弹得专注，没注意到窗外的回廊下，萧剑正站在那里，玄色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他听见琴声里的怅惘，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却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站着，直到琴声渐歇，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天光微亮时，小燕子终于困了，趴在琴案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案上的古琴弦还在微微震颤，余音混着茉莉的清香，随着晨光漫进卧房，成了这江南夏夜里，最温柔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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