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同一屋檐下,他要动用巨大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像个痴汉,一直盯着她看。也庆幸自己当年不谈恋爱的决心,因为真的很影响学习。老谭从收银台后走出来,手里拿了一瓶白酒,一一给两位客人满上。他们因为各种理由没法回家,正好来这里凑合一顿。有酒有饭还有电视,比出租屋强,这里是他们独留城里的唯一一点慰藉。他们谢过老板,一人盯着电视,一人盯着手机,眼神都醉懵懵的。庄小蝶和陈铎入座,星仔端了盆豌豆苗肉丸汤出来,专门给不善吃辣的庄小蝶做的。他解下围裙坐到老谭身边,热情招呼他们开吃。老谭喝到兴起,话越来越多,跟他们提起拆迁的事,说有小道消息,这次十拿九稳了,顺利的话明年就开始动迁。一山东口音的男人笑道:“我在这里住了十年,年年都这么说。”老谭摆摆手,“这回不一样,房地产越来越颓,政策也越来越差,要再不答应,就赶不上趟了。我还想活着的时候住一回新房子呢。这辈子住不起别墅,咱也住住电梯房嘛。”另一四川口音的老头叹口气,“这里一拆,我可就没落脚的地方了。”山东男人说:“咋了?回老家种田呗。”“田被厂子占了。”“赔了多少?这你都没发?”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烟牙,“我有五个兄弟,一人分二十万,分完就不来往了。我拿钱给儿子在县城买了套房子,买完就地震,房子质量不过关,垮了。”“有赔偿不?”“给了套安置房,可也没意思啊,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你说有啥意思。我来城里打工就图个热闹,春水街就特别热闹。”他抿一口浓烈的高粱酒,脸上辣出层层叠叠的皱纹,接着说:“那天我儿让我跟老伴去他那里吃饭,结果我跟我老伴为了带不带鸡过去吵了一架。她非要抓只活鸡过去,我懒得提,最后她自己抓了只鸡走了。地震的时候,我在院坝里睡午觉,笼子里的鸡鸭鹅惊叫唤,都没把我吵醒,是檐上挂的干玉米棒砸下来,把我砸醒了。睁开眼一看,哦哟,地都在抖,我儿他们离我68公里,震中心,都没跑出来,全震没了。”老头停下来,又喝一口酒,那松弛到露出红肉的眼角沁出一点泪光。“我后悔啊,那天为啥子要跟她吵架嘛,要是跟她一起去,那一家人也算齐全了。”庄小蝶垂下头,心里堵得慌,她和陈铎也经历过死亡教育,结局都太惨烈。垂在桌下的手被另一只手握紧,她偏过头看他,四目相对,他很温柔地笑了笑,她便顺理成章跟他十指相扣,在桌下进行一场对彼此的安慰。老谭起身给他们斟满酒,“大过年的,能天南海北聚在一起就是缘分。要不咱凑一桌,星仔,端凳子过来,跟两个老哥一起喝一起吃。”几个男人喝着酒聊着天,从国际局势谈到国内,国家未来几十年的走向,已经被他们安排妥当了。2016年伊始,这六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凑成了一桌年夜饭。春晚已经开始,卖力表演着热闹繁荣。老谭转过头对陈铎说:“这次听说要按照六万多一平方赔,我跟你们家那套都是七十多平,能拿到四百多万吧?还有搬迁费、安置补贴,在周边买套小点的电梯房也够了,还能余点装修钱和做生意的钱。但星仔想要原址回迁,觉得这儿地段好,可钱就拿不了多少啊。阿铎,你觉得呢?”陈铎在走神,庄小蝶戳了戳他胳膊。他回过神,想了想才说:“到时候看具体政策吧,你也不知道这里以后修什么,如果修学校商场什么的,也回不来。”老谭呷口酒,笑眯眯看着他:“你瞧,这事来得多是时候,以后你婚房也有了,买套又大又新的,可不能委屈新娘子。”星仔偷笑,给庄小蝶递眼色。庄小蝶愣住,她才十九岁,对婚姻毫无概念,也一点不想结婚。可乍一听到新娘子,还是会羞涩,不由自主地瞄了眼陈铎。他却意兴阑珊,一言不发地端起酒喝。庄小蝶心情瞬间落到谷底,看吧,男人都这样,陈铎也不例外,一提结婚就一脸衰相。一桌人都在喝酒吹牛,就她跟陈铎没参与。她一个人喝完两听菠萝啤,除了肚胀,脑子越喝越清醒。她看陈铎也在喝白酒,半斤下肚,他越喝越沉默。等十一点多,店外忽然响起一声破空的尖啸,旋即炸开并不太响的爆竹声,有人在放小烟花。陈铎招呼也没打一声,起身走了出去,走之前还顺走了星仔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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