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骤然生出些愧疚之情。她试图去搜寻心底留存的爱意,可是爱意与记忆一样,消失无踪。陈铎走到床前,递给她一束鲜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要不要跟我出去晒晒太阳?”庄可祺捧着花,埋首想了想才点头。她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心理还停在十八岁,没有对谁动过心,这时突然冒出个未婚夫,听说已经29岁,让她难以适应。可是模样这么好看,个子又高,气质又好,至少赏心悦目嗯可以先处处。不经意抬起头,目光与他不期而遇,看清他深邃狭长的眼睛中浮着温和无害的情愫,又肯定了这个想法。她下床时,腿都有些打颤,只得在原地站站,活动四肢。陈铎取出一件开衫,抖了抖给她披上,动作自然流露,没有丝毫生硬。她轻声道谢,迈步要走时,前脚扳后脚,一个趔趄眼见要摔倒。陈铎一把揽住她,拦腰抱起放回床上。“我去推个轮椅,别急着走路,慢慢来。”他推她到花园,她起身要走,他赶紧上前扶住,却被她一个胳膊挡开,“我自己能行的,又不是残废。”她试着走几步,慢慢找回与地面接触的感觉,很快就行走如常。她沐着阳光,心情好起来,转过头看他,见他一直不近不远跟着她,眼神沉静温柔,笑着说:“我们绕着花园散步吧。”两人默然走了会儿,她先开口问:“我们怎么认识的?”陈铎思忖半晌,微微一笑,“四年前一个台风夜,你喝醉了,倒地不起,差点被小流氓欺负,我把你带回家。”“我有这么荒唐吗?”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又问:“那天晚上,我们没怎么吧?”“没有。”她稍稍松口气,不是一夜情后再生情就好,那太烂俗了。那他们又是怎么相爱的?这一题很难问出口,也很难回答。两人之间,谁先爱上谁,从何时爱上,中途经历过什么,一时很难说清。她很沮丧,感觉自己丢掉宝贵记忆。“我感觉自己忘记了好多重要的事,明明都毕业了,但我丢了这四年来学到的所有东西。”“你跟我说过,你不喜欢现在这个专业。”她愣住,果然,他们曾经已经很亲密,她连这个都跟他讲了。陈铎继续说:“你在大学期间跟朋友开甜品店,生意很不错,你不仅手艺好,做生意也很有一套,还想要毕业后再念商科。”她神色疑惑,“真的?”“嗯,等出院了带你去看。”她点点头,沉默下来,片刻后陈铎听到压抑的啜泣声。“要是一直想不起来怎么办?四年就这么白白没了,我又得从头来过。”庄可祺停下脚步,捂住脸哭泣。忽然,指间的阳光暗下去,一股陌生好闻的味道钻进鼻腔。陈铎浅浅拥住她,不敢太用力,怕吓到她。这是一个安慰的抱抱,他跟她中间隔着一点距离,容纳吹过的凉风,挤出午后残阳。一记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祺,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忘记了也没关系,你还很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从头来过。只要我不会忘记你就行,我们一起闯过很多难关,这又算什么。”她抽噎一阵,扬起哭红的脸,在他怀里轻轻点头。此后三四天,陈铎都会在下班后,来医院看她,跟她聊天,陪她做记忆康复训练。庄可祺身体恢复得不错,与他也渐渐熟稔起来,越发健谈。可是他也发现,她变得很健忘,比如忘记中午吃过什么,或者重复问同一个问题。他想大概只是微不足道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好。等到第五天,她要做全身检查,他便提前去了医院。他走到门口,忽听她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心猛地揪起,快步跑进病房。医生护士都围着她,让她先冷静。她用力拍床,拍得“砰砰”作响,哭嚷着:“我爸妈呢?我为什么在这儿?”陈铎听到这句,血液凝固,脸色苍白。他上前抓住她的肩说:“别怕,我在这儿。”庄可祺顿了顿,隔着泪眼看他,“你谁啊?”接着用力推他,开始尖叫摔枕头。医生连忙拉开他,让护士安抚,并立刻通知她父母,接着将陈铎拉到走廊。陈铎失了分寸,红着眼问怎么回事。医生唉声叹气,“我们一会儿给她做个认知检查,再做个脑部ct。听护士说,她睡了一觉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因为没有认识的人在身边,情绪相当不稳定。”陈铎刚养育成型的幼苗,再次被暴雨灌塌,“为什么会这样?”他讷讷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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