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市舶司迁往福州,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泉州刺桐港兴盛于宋元时期,到了本朝,上游水土流失加剧、泥沙淤积,湾内航道淤塞日益严重。而福州作为省城,又有闽江航道,其腹地远大于泉州所处的晋江流域,且与市舶司纳贡的琉球处于福州东北面的海上,船舶往来更为便捷,迁址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身上青袍被风吹起。廊道里,往来的人很多。小吏抱着书匣从角门钻出,通事们贴着墙根疾走。廊外站着一排兵卒,正在巡视;侧厅月台前,立着三个候命的书办。今日市舶司,似乎不大寻常。太安静了,甚至有一种戒备森严的诡异感。黄葭收回目光,阔步走过中庭。·雨幕深处传来梆子声时,她站在西南门外,等着士卒传话。“督公,黄主事到了。”“让她进来。”守门士卒让出甬道。黄葭抬手抹去眉睫上的水珠,穿过两重门。明窗下,姚仁泰坐在太师椅上。他正用玉如意拨弄着香炉里的残灰,身侧案几上堆着几摞卷宗。黄葭进了门,瞥见他那张光洁的脸,眉骨投下阴影,嵌着一双狭长的眼。他的两鬓还是乌黑的,比之几年前,竟丝毫不见老。“你来是做什么的,我想,你已经清楚了。”他眼皮未抬,照旧拨动香灰。黄葭望着烛灯,火苗在她眼底跃动:“飓风来前,搜查各个港口码头,为朝廷收回当年那批海船。”姚仁泰微微颔首,“但、这是要你暗中做的事,明里,泉州六个大船厂、三个小船厂,每过七天的木料耗材、进项单子、从工部支领的钱款,你都要报一次,还有……今年不同以往,近来有大人物会来船厂巡查,你届时也要盯着。如果事情办得漂亮,长久地留任,便不是什么难事。”说着,他抬头看向她,“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没有,”黄葭垂眸,“只是我与王掌事交情甚笃,又是叔侄,今日初来,理应先拜会了他。可内府掌事巡查三地船厂,不知现下他巡到了何处?”“你来得不巧了,”姚仁泰睫毛一颤,“王义伯偷盗贡品,现下已经被拘起来了。他手脚不干净,你往后也少在内府提他,省得给自己招来麻烦。”黄葭眸光微动。偷盗贡品……王伯怎么可能犯这样的事?“为他这档子破事,如今市舶司三班巡守,出入门禁森严也不同以往,”姚仁泰放下玉如意,缓缓站起来,目光扫过她革带上的牙牌和鲁班尺,“往后牙牌要一直挂在身上,出入公门,认牌不认人。”黄葭微微颔首,盯着地上摇曳的光影,沉默不言。门外,传来士卒换岗的哨声,已到酉时。姚仁泰望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你大老远过来,还没吃饭吧。”黄葭一怔,刚想回绝他的好意,不料他笑了笑,“可惜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大堂那边要闹起来了,你且去换了这身湿衣裳,到堂下议事。”“是。”她应了一声,施了礼,转身退出去。·雨下个不停,灯火在穿堂风里晃。黄葭换了衣衫,走过长廊,只见堂下里已有两人落座。坐在东面一人,四十岁上下,穿沉香色暗云纹直裰,手上戴了枚蓝宝石戒指,这样的打扮,是沿海商贾的风尚,此人当是半官半商,这在市舶司并不少见。至于坐在他对面的人,便是老熟人了。王预诚坐在西面的官帽椅上,目光斜看向她,“调令下了好些日子,总算把贤妹给盼来了。”“这位就是黄主事吧,”东面那人也看向她,坐在椅上作揖,“鄙人钱本昌。”“钱老先生好。”黄葭拱手一礼,走到钱本昌右手边的官帽椅,缓缓落座。“今日这场雨下得真凶啊,”钱本昌望着月台下汪着的一滩发亮的水,对她道:“黄主事来的时候,雨下得正急,可要小心着凉。”黄葭淡淡一笑,从侍从手里接过一盏热茶。“钱主事是喜欢大雨天,那年,三桅船沉了十七艘,倒让漳州港的库银翻了两番。”王预诚撇开茶沫,侧脸望向他。钱本昌抚着胡须,淡淡道:“王主事这话要让督公听见,还当咱们市舶司专发死人财呢。”市舶司船厂分作漳州、福州、泉州三地,这三地船厂的主事,由内府掌事统管。船厂主事的来路多样,大体有三种:一者、沿海商贾出身;二者、船工首兼领;三者、提督特命指派。黄葭过去走的是第二条门径,船工首兼领,而如今却换了第三条门径,由内府调令、提督特命指派。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失忆小美人只想离开 小棉袄的复婚攻略手册 分手后前男友不做人了 两头婚两头昏+番外 浓煮甜烂CP 半穿越路上的造挂之旅 VIP可以跳过表白吗CP 与大神网恋引来全服围观[网游] 快穿:疯批美人虐渣手册 达里安的魔法小铺 不见佛面CP 系统背刺后,帝国元帅们都后悔了+番外 be后,男主们全都重生了 忠犬的自我修养gb 县令夫郎爱养猪+番外 主播万人迷,榜一大哥争着宠,番外 快穿:我不做冤种 快穿之炮灰报仇啦 捡到黑皮哑巴弟弟后 软饭也要硬吃:我的妻子是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