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狱卒将木匣子重重撂在牢门口的地上,打开栅栏上的小窗,将薄木板塞了进来,又接过小卒递来的工具,一样样递进来。“黄大人,上头吩咐了,让您‘活动活动筋骨’。这些铜片、家伙什儿,还有这张小桌子,您收好。”黄葭的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物件,最后落在那堆黄铜片上,铜片很薄,边缘尚未打磨,带着新切割的毛刺。狱卒起身,叮嘱道:“中丞大人过会儿会亲自来瞧,您一定得上心。”身陷囹圄彼时,闽海夜雨正倾天而落。……雨是子时落下来的。市舶司,后园的凉亭悬着灯笼,灯光把雨雾洇得昏黄。亭中石案上,黑白云子纵横交错,提督姚仁泰的指尖拈着一枚温润黑玉,久久未落。总兵袁克良端起茶盏,静静地看着。两人之间隔着一局棋,更隔着一重未捅破的纸。平静片刻,袁克良的卒子悄然拱过界河,姚仁泰的眼角微微一搐。棋子落盘时,袁克良的声音混着雨丝飘来:“前些日子袁某巡防两广,不得空,近来才听闻,五月的时候有内廷派下来的新官上任,市舶司的账册,也翻得勤了。”姚仁泰心下一沉,想起提议查账的黄葭已然下狱,便将指间黑子按下,截住那只卒的去路,轻声道:“海上风浪大,贡船夹舱里抖出几箱私货,绣着龙纹的缎子。”他抬眼,目光转向袁克良,“贡品沾了灰,总得掸一掸。”袁克良忽将一枚车沉底推入腹地:“掸灰的手,没抖到袁某门前的石狮子吧?”姚仁泰嘴角浮起一丝僵硬的弧度,“狮子威重,灰尘岂敢近身?倒是前几日府上的喜宴,送去的那些‘闽青’,不知合不合袁兄脾胃?”“茶是好茶,”袁克良微微颔首,目光却黏在棋盘西南角一片厮杀中,“只是今年的春芽,沾了咸腥气。”姚仁泰笑了笑,“大抵是放得不好罢,现下仓储里存着贡品,也实在腾挪不出好地方。”“贡品?”他重复着,尾音拖得略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那是顶顶要紧的事,自然含糊不得。”说着,话锋悄然一转,“前日姚公着人送到敝处的几件玩意儿,倒是费心了,尤其那块玉璧,水头极好。”姚仁泰脸上浮起谦逊的笑意:“一点小意思,总兵不嫌粗陋便好。”“粗陋倒是不至于,”袁克良的黑子终于落下,位置刁钻,截断了他一条隐隐成势的大龙,“只是……”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那玉璧的成色,似乎太新亮了些,少了些古物该有的温润沉敛。好比这棋子,经年摩挲,才有这般内蕴的光华。新的东西,终究……欠些火候。”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姚仁泰眼底深处。亭内空气骤然凝滞了一瞬,唯有雨声依旧。姚仁泰脸上的笑意未减分毫,甚至更温和了些,他取过一旁温在红泥小炉上的紫砂壶,缓缓注入两只青瓷小杯。茶水金黄,热气袅袅升腾,模糊了彼此的面容。“总兵大人所言甚是,”他推过一杯茶,“器物新旧,自有其理。人,亦是如此,有时……过于陈腐,反成拖累。”袁克良端起茶杯,并未就饮,“器物也罢,人也罢,总归有个安置处置的去处。譬如眼下,牢里那些市舶司里的僚属,羁押的日子……可不算短了。”他啜了一口茶,目光却始终锁着姚仁泰,“地方逼仄,人心惶惶。时日久了,难免滋生些不堪入耳的丑事,传扬出去,于姚公清誉,于市舶司的体面,怕都不大好看。”说完,放下茶杯,杯底磕在石桌上,一声脆响,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姚仁泰端坐不动,眼睑低垂,长久凝视着面前渐凉的茶水,水面倒映着摇曳的灯影和他自己模糊的轮廓。终于,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白子,稳稳落下,敲在棋盘星位之上,发出清脆而决绝的一声。“啪”!“袁总兵虑事周详。”姚仁泰的声音平静无波,“此事,姚某已有计较。”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棋盘,落在远处的雨幕,“今日午后,我已传令。凡涉此案,羁押于司狱之中的市舶司属官人等,无论职阶高低……一概,革职查办,即刻生效。”袁克良盯着姚仁泰,眼中锐光一闪即逝,缓缓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姚公行事,果然雷厉风行。”说着,指尖在棋罐边缘摩挲,他忽然弃了那片战场,转手在姚仁泰腹地点入一子。这一手跳脱如海上突起的飓风,姚仁泰捻珠的手陡然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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