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已经不小了,需要有人给她上课。可问题是,阿休对人有天然的极高警惕心,不肯轻易给别人好脸色——这点倒和满潜小时候很像,大概都是一个厂生产出来的熊孩子——至少这么久了以塔罗德从没能正面见过她的笑容。因此谁给阿休上课,就成了一个问题。蒙洛州主军工业,教育资源很差,苏缪不想让阿休第一次和同龄人相处就拉低了她的体验感,只好亲自上阵。但他审犯人抓犯人已经够累了,每天死狗一样回到出租屋,看见小女孩眼巴巴地举着一片飘红的作业本,就恨不得眼前一黑。于是满潜主动揽了这个责。他借机软磨硬泡在蒙洛州又多待了几天,但阿休始终对苏缪以外的人充满敌意且鄙视,二人在课桌上话不投机半句多,教学内容极其严肃且枯燥。最终满潜乐极生悲错过了自己的专业课程,不得不接受教授的批评乖乖回到了学校。苏缪只能再次尽量抽出空,自己教她。阿休又抱住他的腰摇啊摇:“为什么你之前不教我了?我不想写作业,就想你陪着。”苏缪试图像一个正常的家长那样开导他:“我陪着你能做什么?”阿休面无表情:“杀人。”“……”话题太危险,于是苏缪又绕回了开头。“让你干哥哥教你不好吗?”苏缪丝毫没有对小孩柔声细语的自觉,“他成绩好。”阿休撇嘴:“成绩有多好?”苏缪一针见血:“比你好。”阿休沉默片刻,悄悄嘟囔:“我以后会更厉害的。”然后抱的更紧了:“那好吧,但是我讨厌他,更喜欢你。”“……”苏缪再次无言以对,嫌弃点她肩膀:“滚蛋,难道我是你的妈妈吗?”都说给小孩辅导作业是这世上最痛苦的刑罚没有之一,苏缪感觉自己血压被拔高了好几倍,又不好像从前那样对着一个小孩子又骂又打,只能捏着鼻子忍了。直到这时,苏缪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两年的学业没完成。他手指节撑着额角,看似在检查小姑娘的作业,实际在思考自己离“退休”还有多远。要不回去上学吧。阿休的年纪也到了入学的线,虽然她基础差,成绩还没提上去,但她体育不错,格斗术有国际赛手的水准,说不定能加点分。再让满潜给她恶补一下蒙题技巧,自己给校方送些钱和资源,以特监属的名义送进去,还怕蒙洛州没法多出一个名额吗?苏缪面无表情地头脑风暴。嗯,他第一次生出想要重回弗西公学的念头,是由不想给小孩检查作业的超强怨念引发的。大概是世界的运转总会因人过于强大的意志而产生那么一丁点的影响,苏缪这两天还在烦恼着,月底工资一到账,他那位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官就回来了。主官和德尔牧认识多年,是老交情了。但似乎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太对付,据说是因为德尔牧当年绕山跑马时撞倒了他院子里的一棵橘子树。这点苏缪从主官时刻不离手的橘子汽水里得到了佐证。厌屋及乌,主官看苏缪好像也总带着一丝不满似的,总是这挑剔挑剔,那挑剔挑剔,好像非得等苏缪功绩挤过他自己当主官以后才满意。恰巧,从小就叛逆的苏缪应付这种像他父亲一样顽固的老男人可谓得心应手。主官上下打量他一番,哼道:“最近气色挺好。”“托您的福,蒙洛州出了不少大案,”苏缪笑时眼睛轻轻弯着,“和犯人打了几场,也吵了几次,参加了些军部的联合行动,对提神养气很有效。”“挺好的,继续保持。”主官抬抬手,把一车橘子汽水分发给下属之后袍袖带风的翩然离去。没几分钟,对方又一个电话拨过来:“你来一下。”“今天的日报,里面的普语看不懂,劳烦翻译一下。”苏缪就提着步子去了,翻译完,老头给他包了个厚厚的红包权当翻译费,苏缪脸不红心不跳地收下,就听主官说:“有个任务得你亲自跑一趟。”苏缪把这比他工资还多的红包揣进怀里,问:“在哪?”“首都州。”苏缪神情一顿。主官挑着眼上下看了他一番:“怎么,不敢啊?我知道你也胆子小,不敢就算了,我另请人来。”他专捡苏缪不爱听的说,苏缪一边眉毛抬的高高的,神色微妙:“谁说我不去了?”“那就辛苦你了。”主官——邓凯云笑着拍拍他的肩。苏缪:“具体是什么案子,有卷宗吗?我去安排人手……”“不是案子,是一个委托,”邓凯云意味深长地说,“来自主城骆家,点名要你去,保密级别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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