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的闲言碎语她可以不在意,对那些好奇或嘲笑的目光,她也可以坦然看回去。可是,想起阳光里魏淮洲一身白衣干干净净的样子,她才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些污泥,确实是碍眼。:☆、002不再是脚步可以丈量的距离还没到巷子口,就见到了林熠和魏淮洲。李渔歌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换上那副刀枪不入的伪装笑容,林熠抢先一步跳了过来,打量起她的“泥马”:“这玩意儿不错啊,咱小时候怎么没想到能玩这个?”林熠轻佻的样子让李渔歌直翻白眼,可看到魏淮洲,心里又轻轻一痛——因为魏淮洲眼里,是她这大半年来最熟悉的神情,担忧的、欲言又止的,让她不得不挺起腰杆儿来回应。就这么短短几秒,林熠捕捉到李渔歌见到他俩时微妙的表情变化,自嘲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渔歌。”魏淮洲刻意不去看这架“泥马”和她腿上鞋上的污泥,笑着开口,“晚上有空没,一起吃个饭?”“当然有空,必须有空,火锅,咱们吃火锅!”生怕难得的放风时间落空,于晓航立马抢白道。“行啊。”李渔歌笑着指了指自己,“不过我得先回家洗个澡,把这身换了。”回到家中,李渔歌将今天捡来的泥螺交给妈妈,便走到水池边,开始冲洗沾满了污泥的“泥马”和胶鞋。水声哗啦啦响,泥点子一个个溅开,他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场景也在李渔歌的脑海里一点点蹦出来——同住在一条巷子里,他们仨从小就是魏淮洲的跟屁虫,夏天缠着要冰棍,冬天缠着要红薯,天天“淮洲哥淮洲哥”地跟在人屁股后面转。也许正是因为品学兼优的魏淮洲做了个好榜样,在他考上名牌大学的三年后,李渔歌和林熠也顺利超过了重本的录取线,在巷弄里风光了好一阵。可惜两年后,于晓航掉了队,于父于母死活不同意他弃学的念头,于是被摁着头一年又一年地复读到了今天。抛开于晓航,他们仨的剧本本应该是这样写的——“三位才华横溢的青年,从高等学府毕业后,凭借不懈的努力,在城市里崭露头角,站稳了脚跟。每逢佳节归乡,所到之处,皆令乡邻们瞩目赞叹。家中长辈自是喜上眉梢,骄傲之情溢于言表,其他家庭更是期望自家孩童能以他们为楷模,一步一脚印地走向成功。”想到这里,李渔歌更是发泄似的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将胶鞋刷得哗哗响。她明白,当那个热水瓶哐当砸下去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就再也不可能按照她最初设想的剧本走了。火锅的热气袅袅升腾而起,坐在对面的人竟也无端生出几分虚幻来。好在于晓航话多,叽叽喳喳地一下子就打破了凝滞的气氛。他冲林熠道:“小熠哥,你怎么一工作就老在出差啊?听宋姨说,你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一趟。”“干工程可不就是这样。”林熠叹了口气,“你以后可千万别读土木。”李渔歌道:“你不是从小就想开挖掘机?当初自己非要报的土木,现在倒是抱怨上了。”“我那时哪想得到啊,再说开挖掘机还得考证呢,我都没资格,倒是天天画图、下工地,还要跟包工头斗智斗勇。”林熠自嘲道,“在工地上真跟民工真没差多少,就前几天,我捧着盒饭往工地上一蹲,好家伙,旁边几个扛水泥的大爷瞅着我直摇头,说回去得好好劝劝自家孩子,还是得认真读书,可不能像我这样来工地搬砖。我差点哭出来,我这就是读书读的啊……”于晓航听得直点头:“哥,回头你也跟我爸妈念叨念叨,让他们别非逼着我考大学。如果是去工地搬砖的话,我不如现在就去。”魏淮洲哭笑不得:“所有工作一开始都得从基层做起,也不是就干工程的特殊。”林熠“啧”了一声,玩笑道:“张口就基层基层的,凡是说这话的,一听就已经不是基层的人了。”魏淮洲忙辩解:“你别误解我的意思啊。”林熠笑着摇头:“不过搞工程的真特殊,你好歹想回家就回家,平时还有双休吧?我们可好,工程在哪儿人在哪儿,不是大干一百天,就是工地是我家。晓航,听哥哥一句劝,就算考上了大学,也千万别念土木。”“得嘞哥。”于晓航夹起一块肥牛,涮了涮放到他碗里,“还是你看得起我,在我心里,其实就没有考上大学这个选项。”“那你复读得这么起劲儿干嘛?两次不够,第三次还来。”林熠毫不客气地把肥牛塞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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