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就是这样,他对她的话总是本能的应承。大半夜的睡不着,他爬起来翻出压箱底的皮夹克,那是三年前服装店老板扔给他抵工资的。还有床底的一双旧皮鞋,他窝在小马扎上,抹布沾水擦鞋擦到后半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不知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家离诊所并不远,步行不到二十分钟。仁青一路瘸着腿,走得呼哧带喘,可离得越近速度越慢。走到门口他才想起早晨忘了照镜子,对着路边小店的橱窗急匆匆一看,鼻青脸肿,像是吊着个苦笑。心底更加懊恼,后悔为啥非要用脸去接那几拳。想走,可是脚已经自己到了诊所门口。老街口的一间小店面,左边是五金店,右边是美发厅,诊所夹在当中开得小心翼翼。白漆墙面,玻璃拉门,左边写便民诊所,右边是个红十字。仁青有些恍惚,像是一不小心又迈回了旧时光。儿时他也总是大清早的就蹲守在林广良家的诊所外头,看日头一点点升高。橙红色朝晖流淌,滋养整座老庙村,他的目光也跟着一寸寸生长起来,爬过林家诊所老式白条瓷砖拼接的墙面,爬过漆成天蓝色的木门,爬过门框上头“村卫生室”的崭新招牌。等林广良终于打着哈欠来开门了,仁青就跺着蹲麻了的脚,乐呵呵地跑过去帮忙卸门板。林广良带李友生去城里做了检查,开了一堆听不懂的外国药回来,于是仁青他爹便跟着儿子一起成了村医的新晋照顾对象。那是一场漫长的投喂,仁青和小山两个孩子吃糖,仁青他爹吃药。吃过药后李友生发病确实少了,仁青身上的伤也跟着变少,小山羡慕,问能不能给他爹也吃点。林广良笑笑,说你爸没病。你爸只是天生坏种。可这句话,在场的谁也不忍心告诉他。仁青奶奶最初有些抵触,明明只是惊了魂,好端端的吃什么药?及着后面又有了新的忧虑,吃药毕竟要花钱,她家是没有多余的钱的。林广良让她放心,不要管钱的事,他说自己老同学那边有关系,可以内部价,花不了多少。“大娘,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咱大不了先记账上,等仁青往后长大了,连本带利的再还给我。”说这话时,林广良偷着朝仁青眨眨眼。于是奶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对林家的善意回之以田里的地瓜和玉米。可仁青确实听进去了,发誓要好好读书,好好挣钱,等长大后头一件事就是把欠下的药钱一并还上。如今他长大了,也能打工了,只是林广良再不需要人间的偿还,只是他亏欠林家的变得更多。冷风吹来,成年后的仁青打了个寒颤,抖落掉过往残片。眼前不再是林广良那间崭亮的村卫生室,而是稚野开在巷尾的素朴的便民诊所。他轻轻握住把手,将门拉开条缝隙,扑面的暖风。幼年的小仁青揣着药与糖,兴奋雀跃地跑出门来,二人擦肩,如今的李仁青强压着心事,大步迈了进去。上次讨债之后,诊所已经重新收拾干净。仁青环顾,穿着白大褂的稚野正在柜台前跟人低声交谈什么,见他走进来,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大概是买药的客人。仁青自己找地方坐下,揣着手四下打量,不想跟旁边打吊瓶的大姨正对上眼。他笑笑,大姨也陪笑,手上偷着加快了滴药的速度。仁青低头,发现指尖上沾着两三星黑色粉末,也不知在哪蹭上的,捻搓着,柜台处的对话隐约飘过来。“稚野,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都挺想你的。”“家里事没处理完,先休一年。”“那你再回来我都上大三了,算你师兄了?”柜台这头的男人朗声笑。原来她在上大学,仁青暗忖,原来他俩之间横亘的不仅是往事。“你是不知道,这学期课程一下子提难度了。药理学、诊断学、遗传学、传染病学、人体寄生虫学,七七八八这么厚的教材。”小伙子伸出两手来夸张比划,“考试周根本背不完,外科学的李老师贼严,也就是我脑子好使,要是换别人——”仁青继续偷听,看来他们是医学院的同学,原来稚野跟她父母一样,也当了医生。他为她高兴,但也后悔,自己不该来的。再看这男的,戴个小眼镜,穿着韩剧里头那种时髦的灰色大衣,趴在柜台上,撅着个屁股,磨磨唧唧不肯走。他忽然明白他想干嘛,毕竟都是男人。没由来的窝火,可又缺一个生气的理由。仁青发现自个儿手腕上也沾了些黑色渣子,不住地搓,反正干坐着也没事做,狠命地搓,泄愤一般。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炼欲巷 豪门小妻子:BOSS大人等等我/豪门小妻子:总裁大人抱紧我 对照组在大杂院吃瓜 蛰伏 谈什么纯爱 绿英之逆天维爱 幸运大门 高冷师祖竟是我道侣 就像山一样 七零大院恶婆婆 第一领主 隔夜汽水 更在青山外 爱是故人来 潮起渔歌 关于从轮回世界回到地球后,本想和小女孩玩纯爱,最后却被迫开了姐妹后宫这件事 意外来到超电磁炮世界的天云凭借自己的特殊体质开启了后宫之旅 星际大佬她不讲武德/我在星际重著山海经 作茧自缚 蜜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