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明砚指尖轻颤,额角青筋突起,他轻吸一口凉气,望向南枝皱成一团的五官,眼睛真红成了个兔子,巴巴地盯着他手心瞧,他歪了歪脑袋,目光停留在她面上,语气浮了调笑和轻快的意味道:“以往听算命的说,人的手心上有一条寿命线,可每回我一摸就觉比旁人短了些,这次因祸得福,也不知能帮我添上几年。”
大夫将石子挑出来,用袖口撸下额头的热汗,从药箱里拿出药粉,均匀地扑洒在上面,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痛,颜明砚眉尖拧着,轻嘶了声,声线颤着道:“还真有点疼。”
南枝双颊苍白,吸吸鼻尖,看向他手心的伤,眉眼耷拉得像失了水分蔫着叶片的大白菜,直勾勾盯着他那伤口,越看越觉严重。
这替她挡了一刀,往后偷偷说他坏话都要良心不安了。
唯有颜昭音侧身站在一旁,指尖仍紧掐着那绷起的弓弦,敛起的眸光似想到什么颤了瞬,少见地沉默下来了。
侍卫巡查各院的动静过大,惊醒了主院倚榻小憩的柔容,她听着门房丫鬟的禀告,吓得满背是汗,忙出房门寻了正为她制香的驸马,匆匆到了这处。
几步进屋,她见着衣上染了好些血的颜明砚,脸一白,随后涌上的是闷闷怒意,转指桑骂槐道:“你们一个个在府里转着,都快将公主府围成铁通,都是瞎了还是聋了?竟连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到,真不知要你们是有何用,单单是个绣花枕头,专来唬人的吗?”
呵斥声一字不落地落进了院中侍卫的耳中。
到底是先帝先皇后千娇百宠出来的嫡出公主,从出生起就被捧上了云端,可自成婚后,新帝登基,因着许多事千忍万忍,成了个任人揉捏的面团脾气,这几日被一个六品副都指挥使闹得府中不宁,已压了又压,如今被这一激便再也忍不住了,一言一句颇有气势,叫人听着不自觉垂了脑袋。
雪都似凝滞了瞬,四下沉寂。
唯有颜驸马敢在这时张口,他走到柔容身旁,抬手轻触了下她的臂弯,瘦削又被雪浸得苍白的面庞露出劝慰的神情,轻声道:“孩子们都在这呢,莫要动这么大的气。库房那地偏远,少有人烟的,侍卫一时不察也是常情。”
柔容看他一眼,胸口气性勉强顺了些,看向肩颈也划了不少血痕的南枝,蹙眉上前道:“南枝,今日是府里看护不周,让你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唉,瞧着脸都冻得有些紫了,还划了这么血口,姑娘家皮肤细嫩,留下的疤最难养护了。”
南枝拧了拧眉心,她怎么觉得那黑衣人是冲她来的,刀刀都往她身上刺,反倒颜明砚次次拦在她面前却反被随意甩开,这才替她挨了好几刀。
她刚想开口说明,颜明砚却抢先道:“母亲没瞧见我吗?我也受了不少伤,瞧瞧留了多少血,怎么不问我的伤能不能痊愈。”
柔容看他满脸散漫的模样,没半分刚被人搏杀一场的凝重,她捏着额心,轻叹了声道:“这几日让下人多给你做些益气补血的药膳,莫要往外跑了,就安生待在府里养伤。”
这边说着,外面小厮禀告说是陈大人来了。
南枝脊背一僵,忙抬手捂住被划破的衣口,要是被陈涿知道她偷偷去瞧别人家的库房,反倒招来了一身伤,不知要怎么念她呢。
陈涿脸色沉着,大步流星进了屋内,眸光先瞥向椅子上的南枝,南枝缩着肩膀,忙谄眼冲他一笑,他却仍紧绷着,淡淡挪开视线,对着柔容道:“姨母。”
柔容见着他来,心稍定了些,上前几步拽住他的臂弯道:“涿儿方才来时,应也听了府里生的事,这偌大公主府竟能偷溜进来一黑衣人,还伤了人,真是白费这些人在这充当摆设。”说着,往外瞧一眼,压低声音道:“外面那些人,我怎么都不放心,还是涿儿派人过来好生在府里排查一番,那贼人跑不远,怕是还躲在这呢。”
陈涿道:“姨母宽心,此事来时我听了禀告,就已让人呈报御前,不稍几刻就会加派侍卫来这守着的。”
柔容叹了声,声量极小道:“自父皇走后,京中就没太平过,一些人为着些莫须有的东西白费功夫。”
话音刚落,几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大多疑惑,没听懂话中含义。
陈涿垂目不语,冷眸看向守在院中的侍卫。
颜驸马神色如常,正俯身倒着温茶,青碧茶水缓缓淌满杯盏,他递到陈涿身前道:“陈大人匆忙来此,辛苦了,喝杯热茶吧。”
陈涿垂目看了眼那茶水,接过道:“颜大人这些年于饮茗用香之道越精进了,这般寻常的茶水,经手一泡,似都添了不一样的味道。”
颜屺并非赋闲在府,而是领了翰林院编撰史录、修整残卷的文职,公务不多且极清闲,大多时日待在府里陪伴柔容,鲜少上值。好些人都羡他数年前被公主瞧上,从一寒门状元直接跻身皇室,离了争斗,独守一方文人清雅。
颜驸马极贴心地为屋内几人都递了杯茶水,眉眼被氤氲热意染得柔和,语气轻缓道:“我也只在闲暇时随意琢磨会,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点缀之物,瞧着精致却没什么用处,不比陈大人护佑京中安宁来得辛劳。”
陈涿不置可否,随意抿了口茶水就放到一旁,眸光越过几人身影,最终落在那努力缩小存在的南枝身上,尤其是她被匕划破几处的衣裳,
颜明砚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侧正要对南枝说着什么。
南枝悄悄捅他的臂弯,做出噤声的手势。
陈涿径直看着她,启唇道:“该回府了。”
南枝生怕被他念叨,少有地乖巧“哦”了声,将手中散出幽幽清香的茶水放下,当即站起身到了陈涿身旁,他转身对着柔容道:“姨母,夜色已迟,不便多留,我与南枝先回去了。”
柔容嘱咐道:“南枝身上还有伤,回去就敷些药。这几日多注意些,若有什么不适,记得赶忙唤大夫瞧瞧。”
——
两人一道出了府门。
南枝不时偷瞥他的神色,正想着如何开口解释,内里蓦地响起一阵躁动,她下意识转,就见那浓黑烟雾似突兀而出的独峰,飘在精巧华贵的楼阙间,隐约可见晃动的一抹火光。
她心底一惊,那是库房的方向,竟都忘了手臂上刺痛的伤口,拽着陈涿袖口道:“起火了!快些去瞧瞧!”
陈涿停住脚步,眸光平静地看向那跳动的浓焰,顿了瞬就转道:“回府。”
南枝却满脸好奇,激动道:“那地是府里的库房,没燃烛火的,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们过去瞧瞧再走,说不定能见着那纵火凶手!”
陈涿道:“那自有该管这火的人去管。”
他侧眸看向南枝沾了尘灰的脸庞,一瞧就知是在地上摔了几跤,手心如今还和空中雪粒一样凉,从不将安危放在心上。
南枝眼巴巴地望了好几眼,被他拉着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行驶着,两人坐好。
陈涿拉起她的手腕,一点点卷起半截厚重的袖口,见着几道横亘在手臂上的淋漓血痕,他指尖一紧,抬起眼帘看她,声线像被拉紧出箭的弓弦道:“为何要去公主府的库房?”
南枝讪笑了声,心虚道:“……我说是迷路了,你信吗?”
陈涿面无表情,不再看她,转而拿出木几屉中的药瓶,微微倾腰,眸光落定在伤口上,指腹沾着黏腻膏药,慢慢抹在伤口上,南枝往后缩了缩,手却被强拉着,她小声道:“疼。”
他将一条血痕抹匀了,转而又抚另一条,淡淡道:“你竟知道疼。”顿了下,又掀起眼皮,漆黑眸子定定看她:“公主府若是安全,为何有重兵把守?你却敢趁着无人,入夜悄悄跑到没侍卫的地方,但凡晚去一刻,知晓会生什么吗?”
南枝眼巴巴看他,见势不对,态度极好道:“我错了。”说着,又生怕他不信,语气极为真诚恳切道:“往后有这种情况绝不会再去了,我和三清真人保证。”反正她信佛,不信道,三清真人往后不保佑她,自有善良又仁厚的观音娘娘护佑。
陈涿看她眼,面上却没一丝相信的神情,将宽大袖口向上轻轻系了一节,刚涂好膏药的伤口被酿在空中,又将另一边袖子系上,垂睫均匀涂抹着药膏。
一路就在陈涿闷着气,沉默为她涂药膏中结束,南枝半靠在车厢上,数次困倦得快要闭上了眼,全然没在意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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