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心不可得,过去心不可得,将来心不可得。她在心中默念,握着钢针的手却越来越不稳。她要在今夜在曲江池边自我了断。如此、留在醴泉坊的她的弥弥就不会死。他们可以一起回僧伽罗国。十多年了,她该放手,他也该放手。宫女跌跌撞撞地走到池边,泪水从双颊流下。如果当初她没有登上那条来长安的船就好了。弥弥就不会偷偷跟着她上船、后来那些生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就不会发生。但为何还会如此悲伤、如此不舍,对这肮脏的人间如此留恋。啊,原来,她还想再见他一面。就算这么恨、这么纠缠,还是想见他。像三年前她刚刚逃出生天时那样,在密林里抵死缠绵。长安最受爱慕的僧人与他不曾被世人所知的妻子,七宝袈裟铺在泥地上,弄脏了也无人理会。也是从那时起,出于对弥弥的愧疚,她开始抄写《药师经》。只有在抄写那些劝人自毁的经文时,心中才能得到暂时的歇息。如此孽缘,终于要在今夜结束。她把怀中的衣裳理了理,那是一身回鹘贵族才能穿的纱衣。她已经做好打算,要扮做弥弥的模样,死在曲江池边。这样,那背后的人就不会再去杀弥弥。这是她欠她的。从多年前、她将那个那人从弥弥手里抢来时,她就欠她的。宫女叹息,提灯照在前方。今夜并非约定之日,他不会来。但为何湖边依稀有东西在晃动、她心中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跌跌撞撞跑起来,灯笼晃荡,黑猫也奔跑起来。而在看到湖边那具尸体之后,宫女捂紧了嘴,不让自己发出心碎的惨叫。弥弥——她跪下去,看见尸体背上,有禅杖伤痕。带颜料的贝壳散乱在地,血迹触目惊心。那是她此前扮做商户女去醴泉坊探望时送弥弥的礼物,此时却成了罪证。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明明就差一点就自由了。她半跪在地。十年前。大船从僧伽罗国启航,终点是千里之外的长安。少年蹲在船鉉上,意气风发。他回头,看着不远处蹲在船尾在树叶上画画的少女,乌黑长辫垂下,手上系着铜铃,用以遮盖烙印。她是个奴隶,她的主人是他的未婚妻。三人从僧伽罗国出走、坐上一艘商船,却不知这辈子都再也回不去故乡。“嘿,黎黎。”他向画画的少女伸出手。“画久了,眼睛要坏掉。来看看海吧。”她目光终于从树叶上移走,看向无边无际的海洋,眼里涌起向往。左右四顾、看没有旁人,才伸出手。少年一把将她拉起,两人就走到船鉉边。如平生第一次那样,她伸出双臂迎接海风,闭上眼,仿佛宇宙群星都在怀抱之中。少年安静看着她,直到某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黎黎!你竟敢!”啪。少女脸上凸起,是被扇了一巴掌。通红的痕迹显眼,少年一把攥住对方手腕,声色俱厉。“弥弥,你做什么!”“殿下”,暴怒的女子将情绪强行压下去:“她是我的奴隶,我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佛陀说众生平等,你怎可如此执迷不悟。”少年阻拦之间,见女子眼里有泪光,终于放手,脸上有悔意。“殿下,我为追随你,抛弃父母家人离开僧伽罗国。若你也不照顾我,弥弥要怎么办?”美人哭泣,泪水如断线珍珠掉落。而少年将她抱进怀里轻拍,两人终于言归于好。而被打的少女早就退到阴暗角落,却愣怔在那里,无法再拿起画笔。不是的。真相并非如此。是她要逃,因为她是奴隶。然而在上了这艘商船后,发现僧伽罗国的王子也不知何时跟随她上了船,随之上船的,是她服侍多年的王侯之女——弥弥。原本她要离开的人,现在又与她拴在了一起。还有那个讨人嫌的王子。黎黎托腮。到了长安,便把两人甩掉吧。她要自由、只要自由。黎黎,黎黎。昏沉中,她听见男人叫她的名字。他们都喝了大宛国来的葡萄酒,那是他剃度成为沙弥的第一天。他们终于能领到光宅寺分送的粮食,再加上她连夜织布换来的钱,不至于饿死。长安漂泊多年,他已经从少年成长为男子,气质高贵、容貌如同寺庙中雕刻的俊美菩萨。长安许多贵妇为看他一面而在光宅寺屡次奉送香火钱,而显然注意到这一点的不止是她,还有他的未婚妻弥弥。他们是天生一对,光是站在一起,就足以引起世人赞叹艳羡。但现在扶着他走进巷口时,他所叫的却是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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